杏儿是很多北方农村女孩的名字,我总觉得这名字有味道,既有春天青杏的酸倒牙,酸的让人腮帮子发硬。也有成熟黄杏的甜软糯。我家老院子里就有一棵杏树,但小时候我们村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叫杏儿的。
据我奶奶说,这棵杏树很有历史,建国前她就矗立在那里。小时候我经常跟着爸爸妈妈在外地,能够呆在老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就在这少之又少的时间里,这棵老杏树给我留下了模模糊糊却又挥之不去印象。
二月杏花三月桃,二月乍暖还寒的时候,杏树就开始开花了,光秃秃的树枝树干上没有一片绿叶,只有粉红粉红的杏花,一团团一簇簇的堆满枝头。初春的太阳渐渐热起来了,总有些亲戚邻居搬着椅子凳子坐在我家南山墙下晒暖,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一个个耷拉着眼皮东拉西扯的聊着,至于聊了些什么我全然不记得,只记得蜜蜂绕着杏树嘤嘤嗡嗡的采蜜,在阳光下飞啊跳啊的......什么都听不清。
冰雪消融的时候,枝头抽出了新芽,绿叶慢慢舒展。春风拂过,花儿也扑扑簌簌飘落一地,树上渐渐的挂满了小小青杏。这时候就有些孩子来捣蛋了,不为别的,就是想尝尝酸味。我们村子小,一个村只有两棵杏树,一个在村北,我家这棵在村南,村子里的小孩都认识,来了小孩吃青杏都不赶,反而敞开大门。因为奶奶和我说,树上的杏子结的太稠密了,要打掉一些,其他的才能长大,要不然到成熟的时候,都长大很小又不好吃。于是,有小孩来的时候,我就搬个凳子坐到墙角,静静的欣赏着一群免费小劳力在努力劳作的场景,打杏子这种活,我怎么可能亲自干呢,还是让小伙伴们动手吧。
果然,到了麦收时节,杏子渐渐变黄,我家的杏子总要比村北的那家长的大很多。有时候大人在杏树下呲呲的磨镰刀,就有早熟的杏子从树上落下。麦黄杏麦黄杏,不必看日历,也不必去问谁,到了满地金黄的麦浪翻滚的时节,就算是真正成熟了。然而奶奶却从不肯让我多吃,说是吃多了会沉在肚子里不好消化,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对我起作用呢,每天我都趁着大人们去地里劳作的时候偷偷打树上的杏子吃个饱,等到大人们回来,再央求他们摘些杏子吃,嘴里吃着大人们摘下来的杏子,再认真的聆听着他们不许多吃的教诲。
后来,我长大后就外出读书了,奶奶去世也没人照看这棵杏树了。再后来,村子里偷吃青杏的小伙伴们也都常年在外。有一年回老家的时候,正是麦收时节,树上确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小杏子,听邻居说,村北头那家的杏树,早已经枯死了,我家这棵杏树虽然还枝繁叶茂,但个别年份也会闹“罢工”,一颗杏子也不结,。我绕着老院子走了几圈,墙面剥落不堪,满院子的荒草。再后来回去的时候,不知是受到周围荒草的侵袭还是遵守广电总局“建国后不准成精”的命令,发现这棵杏树竟然再也不肯长大一点也一颗杏子都不结了。麦黄杏啊,你也太保守了吧!
前年,父母老了开始回家居住,修葺了塌圮的院墙,砍倒了这棵数十年的老杏树,做成了几把椅子。砍杏树那个月,村里有户人家生了个女孩,取名叫做杏儿。
如今,走在超市里、水果店里,看到那些码的整整齐齐的黄杏儿时,就能想起那一树粉红似云霞的杏花,耳朵里就响起一树蜜蜂飞舞的嘤嘤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