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被我抢了雪糕手足无措的小朋友在那儿大哭,一边是急忙去帮人家再买一根雪糕的我妈。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总爱跟我提这件事,这是我关于童年为数不多的记忆,也是我关于食物最早的记忆。
我是北方人,城市被划分在我国的东北三省,没有二人转、没有猪肉炖粉条、更没有东北话,但赵本山确实大家都喜欢。跟朋友出门吃饭,如果是炒菜的店子我一般都会点一份锅包肉,即使是一家不知道为什么也会有锅包肉的川菜馆,我都要点一份,难吃也会努力吃完。你甚至很难想象,我还在不伦不类的西餐店里吃过锅包肉,这是我对这道菜的执念,喜欢。
油炸,酸甜,酥脆。锅包肉这道菜基本需要这几点,但说来也奇怪,喜欢它的人爱吃的要命,不喜欢它的人一口也不会吃,这其中南方人居多。
但作为一名滨海城市的年轻人,我在外地生活工作,吃饭的时候是不会点鱼的,一是因为不地道、二是因为没我爸做得好吃。我至今仍固执的认为吃鱼跟智力有极正比的关系,跟每天早上喝牛奶一样,单纯迷信。我时常想着这几年,这两样东西除了回家的时候,我都基本很少吃到,如果有科学的测试,我的智力或许已经下降了。
北方人还特别喜欢吃饺子,冬至吃饺子、立春吃饺子、端午也要吃饺子,饺子像是北方的一种仪式,到了特定的日子就得吃饺子。有时候我想家了,也会在外面吃饺子,但问题跟上面一样,都没我爸包的好吃。
可不像我的南方朋友不理解锅包肉和饺子,我对南方的任何食物都不反感。去贵州的时候刚下飞机,朋友和他的妈妈还有另一位接我的叔叔一起,带我到附近一家餐馆吃了顿饭,记忆中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其中我最喜欢的你也许想象不到,是土豆汤。我在喝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饭后朋友告诉我才知道,是土豆汤。为了相信那是土豆汤,我恍惚了整整一下午。贵州小城湄潭的人很好,城市也很惬意,一到夜里那儿的小吃街就会开张,热热闹闹的人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湄潭话,我也第一次吃了烤鸡屁股,吃了冰粉,以及吃了不知道用什么做的豆腐皮,总之每天都在吃。湄潭的水很绿,花十分钟好像就能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城市的那一头。
直到离开湄潭,我还是忘不了那碗土豆汤,我甚至怀疑也许碗里加了罂粟也不一定。
湄潭人质朴可亲,虽然那里没有锅包肉。
我还喜欢湖南的甜酒,也叫醪糟。我在北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东西,唯一相似的回忆就是儿时姥姥往锅中倒入开水,然后打几个鸡蛋进去,盛出来的时候再放两勺糖。但这跟醪糟比不了,不高贵。也许你是南方人,从小就几乎每天喝醪糟,但当我喝下去的第一口,我幸福得甚至有些难过,好甜。对于酒精过敏不能喝酒的我来说,这就是我的美酒,让他们吆五喝六地称兄道弟的酒精也不过如此吧。
湖南好吃的东西更多,好吃到我会背叛锅包肉几天,不去想它。我也能吃辣,所以每一次回来都会重两斤,但是不苦,心里像醪糟一样甜。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吃锅包肉,因为我去贵州时接我的那个叔叔前两天死掉了。我还记得那天吃过饭到朋友家休息,那个叔叔一个人在沙发上跳呀跳,我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开心,我也没有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家的土豆汤很好喝,我更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有没有吃过一次锅包肉。但那天他确实很可爱的在那个沙发上晃着、跳着,说着我听不懂的湄潭话。
我不能说我很想他,因为毕竟我们不熟,但他确实一起跟我喝了好喝的土豆汤,很多人也会很想他。
但你一定要知道,北方家里死了人,是不吃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