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这么大,如果让我想想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光,我把年龄穿成一串仔细排查了一遍,发现从十来岁到现在,心里就有了各种情绪在翻腾,比如自卑,忧伤,焦虑,迷茫。现在虽然到了不惑之年,好像还有好多迷惑没有解开。有一段记忆里没有烦恼的时光,那就是上小学的那段童年时光,那是一段不安生的岁月,整天打打闹闹的,却又快乐无比,好像不记得有烦恼。
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有个小学校,我感觉那时候的孩子跟丰收的窝瓜一样,遍地都是,而且精力旺盛。放学后孩子都要被父母喊到地里干活,傍黑才回来,吃完晚饭,做完作业,还是精神头十足。那不想睡觉,干什么呢,打群架!住在村东边的是一伙,村西边的是一伙,村里就一条大道,道两边住着人家,东西两头以一个小桥为分界线,再没有南头北头。两头的孩子都有首领。
我是西头的,记得有一次正在吃晚饭,外面已经是夜色沉沉了,我们一伙的对着我家后窗大喊,快出来,东头的来了!我家后窗就对着大道,我这一听赶紧放下饭碗,拉起弟弟就往外跑,也顾不得爸妈在后面喊什么。外面已经聚集了好多我们这边的人马,每个人都发了根玉米秸子当武器,我家大门对面是一个通道,上面还有几户人家,这块地面比较宽阔,所以每次的战场都选在这里。
我们这边严阵以待,那边的队伍已经咄咄逼近了,双方头领交涉了几句,西头的头领大概是说,你们跑到我们这边,想要欺负我们,想的美,我们一定把你们打败。那边的头领更拽,意思是我们就来欺负你们了,你们就是打不过我们,怎么地吧。话不投机,马上开战。
那真是一场混战,玉米秸子打的噼里啪啦,秸秆纷飞,我们喊得也是惊天动地的,先是用玉米秸子互打,这个兵器易折易碎,过不了多久,手里就剩下一小截了,这一小截比较结实,要是被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打着打着就有打急眼的,放下武器开始肉搏。我不记得这样混战过多少次,这一次的印象比较深刻,因为我们打赢了。我们西头的人家比东头少,队伍在人数上不占优势,虽然我们比较勇猛,可是大多数时候是被打败的。这次我们是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有一个大点的伙伴还让我们用了一句成语欢送他们:屁滚尿流,屁滚尿流!
看了以上我写的,是不是觉得这天高皇帝远的村落有点野蛮啊,其实不是,我没记得我们有谁被真打伤过,这种打仗,应该算作村里孩子的娱乐游戏,上了一天学,回家又跟着爹娘干地里的活,好不容易吃完饭写完作业,有自己的时间了,这么晚了,能玩什么啊,玩打仗吧。一大堆孩子聚在一起,咋咋呼呼连喊带叫的,这也就是一种集体游戏。晚上我们立场分明和东头势不两立,打的天昏地暗的,第二天去学校,好多同桌就是东头的,照样一起玩,好像不记得昨晚曾有一场混战。
我们村靠着一个小山,村民把这坐山称为“小后山”,这座小山也是我们的乐园。小山是缓坡不陡峭,半山腰有一条路,山上面是一大片平坦的田地。山路上面,有一些被锯掉的大树,树早就没了,留下大树墩。我们称为树札子。这些大树墩子,也是我们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冬末春来的时候,小后山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园。山上的雪早早的就融化了,小草在酝酿着冒绿芽,阳光照在山坡上,一派暖洋洋的和美。这个季节农活还不多,星期天的时候,小伙伴就聚集在这个山坡上,年龄大的或者身体强壮的孩子,抢先占据一个大树墩,骑在上面,把自己封为司令员,做出一副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家里大人手巧的,会给孩子刻个木头手枪,哪个孩子腰上别个木头枪,又坐在这大木墩上,那可是很牛的,称得上八面威风。
山上小草遍地,但是木头墩子是有限的,谁都想骑上去当把司令过过瘾。于是抢占司令椅的事件也频频发生。再威风的座椅,也不能总坐在上面,这个下来了,那个就爬上去,下来的赶紧往回跑,再去夺回来。我们在山上还有一个爱玩的东西,用手去捧一种把松软的土做成一个小漩涡的虫虫,在一个草根或树根旁,有一小堆一小堆的细沙土,呈现出规则的小小漩涡状,里面住着一种小 虫,我们叫它“沙里”。我们用手捧起小漩涡,找出里面的小虫,一个土堆一个土堆的找,乐此不疲。我大点后,对小虫虫都很惧怕,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对那种小虫子兴趣那么大。
东面有个有高又陡峭的山,我们称之为东山,有一次我们跟着一个大孩子爬山,十多个孩子一个跟在一个的后面,爬的满头大汗。我那天爬在最前头,眼看就要到山顶了,胜利在望。这时候那个大孩子突然大喊一声:山上有个红眼睛老头,敲着锣下来抓小孩了,快跑啊,跑慢了就被抓走了!我的天,孩子们都拚命的往回跑,这一换方向,我成了最后面的一个。心里怕的要死,仿佛红眼睛老头的手就要抓住我的后脖颈了,于是拚的跑,跑到山下的时候,两个脸蛋的肉都在跳。那个大孩子咧开嘴大笑,说骗你们的,看你们吓得那个熊样。我捂着脸,话都说不出来,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我们村里还有一条小溪水,夏天到了那里也是我们的乐园。溪水两边长着葱郁的小草,隔一段距离有一棵柳树,柳树下面的水要深一些,会有一些小鱼。我们先是在水里打闹,撩着水你泼我我泼你,头发衣服全湿透。玩累了,就拿着从家里偷出来的捞饺子的笊篱,筛沙土的筛子,开始到柳树根下捞鱼。东一下西一下的,往往捞不到几条鱼,工具损坏的不轻,大人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训斥。
我们的童年,没有什么玩具,可是快乐一点也不少。山川河流都可以是我们的玩具,快乐是纯粹透明的。其实大多数的人,童年时光都是快乐的,成长是一个丢失快乐捡拾烦恼的过程,当然成长也有快乐,但是再也不会有童年那种铺天盖地的快乐了,我的童年,除了那种小虫子不想去碰触了,其余的,还想再去重温一遍,做个梦吧,梦回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