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温度断崖式下跌。
雨说来就来了,成片的雨点约好了似的从天而降,叩响柏油马路,嘚嘚嘚,哒哒哒,像轻拢慢捻的琵琶声,大珠小珠落玉盘。
很快,雨帘垂落,雷声滚滚,将整座城市笼在氤氲的水雾中。雨脚踩着马路,溅起来的水花像仙女棒燃放的烟花,千朵万朵。
空气中浮动着泥土苏醒的腥甜,混着草木微凉的叹息——这是秋天特有的体香。
路边的银杏树沐浴在雨中,隐约看见几片树叶已然微微泛黄,叶下白果已经是圆润饱满;梧桐树叶缘泛起淡淡的金边,像是被秋雨点染的丹青;远山轮廓分明,宛如画家新蘸的墨痕……
跑到一处凉亭躲雨,遇见几个小朋友穿着雨衣,缩着脖子在雨中尽情奔跑欢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老人们披着薄外套,坐在石凳上呆呆地看雨,说这雨一下,天凉了许多。
凉亭里还有两位退休的大爷正在上演“楚河汉界”的厮杀。木质棋子互相撞击,应和着雨打芭蕉的清脆声,煞是壮观,象棋的酣畅快意和秋雨的悲壮凄凉相得益彰。
一旁的流浪猫蜷着,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被雨水打湿的毛发,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水光潋滟的世界。
这个时节的好多花都已经惨败,偶尔还能看到几朵在风中摇曳,她们更像一位迟暮的美人,垂下眼眸,轻轻叹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言辞镜花辞树。”留下最后一抹胭脂,在骤雨疏风里摇曳自怜。
雨又大了,像千军万马奔腾呼啸而过;风不再裹挟着燥热,而是带着阵阵凉意,拂过皮肤时,让人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
我赶回了家,洗完热水澡。厨房里腾起袅袅白雾,黄豆排骨汤在灶上咕咕噜噜唱着歌;母亲擦拭着蒙雾的玻璃窗,笑意盈盈道:“这场雨过后,桂花该香了。”
她递来的紫菜蛋汤滚烫清透,白瓷碗里微微漾起细密的涟漪,恰如秋雨在路面上点开的纹路……
天越来越黑,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穿过雨幕,或荡漾着,或跳动着……
秋意蔓延,从一场雨开始,这场雨像道分水岭,把人们的生活悄悄推入了另一个频道。
不久的将来,天空会越来越高远,暮色会早早在檐角徘徊,雁阵将在澄澈高远的天幕题写诗行。
大地到处都洋溢着橙黄橘绿的欢喜。是收获的秋,是秋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