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刘墨先生昨天发朋友圈说,李公麟在苏东坡、苏子由被贬之后,街上见到苏家的子孙,竟然用扇子遮上脸,当没看见他们。而《清明上河图》里,也有一个类似的画面:一个骑高头大马的人向他左边的人看,而左边的那个人却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以躲避他的注视。两个仆人更是如此,用扇子遮脸的人的那个仆从,似乎脸红了,骑马人的仆从却极其张扬,一副扬眉吐气的得瑟劲。刘墨先生最后总结说:人情冷暖,古今一也。
刘墨先生上面说了“古”,我下面道一个“今”。
前些天和一朋友聊天,他认识一个老干部,这人曾经管着一大摊子事,退休前前呼后拥,门庭若市,什么事都有人给操办,连保温杯里的水,都不需要自己操心。退休以后,孤寂无声,门可罗雀,那些以前经常联系嘘寒问暖的人,忽然消失了,特别是以前离他最近的人,现在躲得最远。真是无官一身轻,轻得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了。长久地在那位置上呆着,几十年过去,便会有一些积习,比如使唤人。但退休以后,没有人听他召唤,子女也不在身边,可供使唤的人,只有老伴了。没有朋友,没有兴趣爱好,想做点什么,什么也不会。不过最后,他还是找了一件事来做,就是每天一粒一粒数药,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老伴儿的,哪些是上午喝的,哪些是下午喝的,哪些是饭前喝的,哪些是饭后喝的,他分门别类做管理,并时刻关注手表,吩咐老伴喝药,真是一幅晚年凄惶的场景。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是小人太多,而是世道古来如此。如果对此没有一个预见,到时候会很伤心的。
苏东坡讲,但愿人长久,如果换个角度来理解,人是长久不了的。
(二)
刘墨老师写了《苏东坡的朋友圈》一书,在网上大卖。我准备买一本读一读,就在朋友圈发了书影,并介绍了一下,结果鬼使神差,把作者名写成杨照了,可能是刚刚和杨照先生加了微信好友,还没有从里面走出来,就造成这笑话,结果被阿哥指出,赶快就删了。
我的朋友圈最近也增容了。以前我曾经在自己的文章里说过,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就等于请下来一个睿智而健谈的人,我曾以此标榜,说与高人相伴,我并不寂寞。这回在微信上加了一些特殊的朋友,有好多就是书架上的那些人,我把他们请到自己的朋友圈了。他们是陈子善、俞晓群、韦力、刘墨、杨照、薛冰、胡洪侠、蔡登山、薛原、张伟、朱晓棣、谢泳、周立民、陈汝洁、马国兴等诸位先生。
民国时候流行说“我的朋友胡适之”之类的话,可见,加入名人朋友圈,会给自己长脸。后来又听一个记者说“我的朋友奥巴马”,容易让人想起“狐假虎威”那个成语。拉大旗可做虎皮,酒桌子上,这都是很唬人的话题。常听有人说自己和谁在一起,和谁吃饭了,往往都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绝对不会是升斗小民。其实不管和谁在一起,如果我们自己不努力,无论是朋友圈加了谁,还是和哪位成功人士吃了饭,都改变不了我们平庸无能的现实。那天在胡洪侠“夜书房”读书群偶遇大诗人余秀华,有人说崇拜她,她马上来了一句:切!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有了前面那批人物加持,我的朋友圈便星光熠熠了。以前针对学生写追星的作文,我还写过一条批语,大致的意思是,从好的方面讲,星星会闪光,会发亮,那追星就是追光,而追光是为了成为光。我的意思是,要向那些优秀的人去学习,使自己也优秀起来。
有一次去无锡听课,见黄厚江老师口若悬河诙谐幽默,几句话惹得台下几千人哈哈大笑。这让我很佩服,结果老霍给我说了一段话,让我又提高了一层认识。他大意是说,不要崇拜任何人,如果真的喜欢他们,就努力成为他们。
但这也太难了。
(三)
今天收到几本旧书,分别是林文月《交谈》《作品》《拟古》《蒙娜丽莎微笑的嘴角》,高村光太郎《山居四季》,杨绛等《向日葵》,陈子善、蔡翔编《中国现代经典美文书系》共10册(《春》《夏》《冬》《风》《花》《山》《海》《湖》《死》《友》),以及《唐大郎文集》精装12册。
《中国现代经典美文书系》还缺几册,分别是《父》《兄》《师》《河》《狗》《雪》《月》《秋》》《醉》《生》《梦》《鸟》《虫》《猫》等。以后尽量搜,不知道能不能收全。这套书分门别类,用不同的主题来统摄,以全新的角度对从民国到现在的散文名篇进行了一次系统的梳理,是一套非常好的散文集子。
《唐大郎文集》2020年8月1版1印,张伟、祝淳翔主编,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黄永玉先生题写书名。可以想见,这套书的出版,一定是经过了一番周折,但毕竟出版了。这套书定价还是比较贵,那天浏览孔网,发现有家店只有一套,却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就买下了。原以为是旧书,到了以后才发现塑封都没有拆。主要是想读,才买的,如果我是个书贩子,我一定不会拆去塑封,因为这套书以后肯定会大涨。那天加了主编张伟先生的微信,说以前读了他编的叶灵凤《书淫艳异录》,觉得太好,这回又碰见了《唐大郎文集》,他说谢谢捧场。有了好的作者、好的编者,我尽量去做一个好的读者,这事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