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烧至八成热,辅以葱姜炝锅,顿时满屋升腾的都是食欲。再优雅地将五层三花、二厘米见方的肉块倾入锅中,搅拌翻炒至金黄酥脆,淋汁浆色,精盐少许,八角桂皮,最后加水小火慢炖,伴着撩人的焦糖香气,装盘点缀,肉质滑嫩入口即化,妙不可言!入夏深夜,柱子瘫在不足五平方米的出租房内,脑补着红烧肉的香糯,那是万条馋虫钻心的难受。无奈只能吸溜吸溜口水。临睡爬起,空矿泉水瓶瞬间呲满了赤黄的液体,身体猛地一抖竟然消了困意,只能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熬着愁苦,摸着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竟然苦笑了出来。
柱子,瓦刀脸、鹰钩鼻、一双小眼睛配着会动的眉毛颇显油滑,柱子是我们村第一个带上眼镜的人,也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高等专科师范的人,柱子家办升学宴那天全村人都去了,人们说,万一保不准,这孩儿出息了,也忘不下咱们相亲父老啊。我娘也去了,在1993年我娘竟然随礼五十块,同年玉米的价格才每斤三毛一,事后我娘说,想把柱子的书本借回来给我看,让七岁的我将来也考高等专科师范,因为那年头师范生是包分配的。开学那天全村老少来村口送柱子,柱子娘一阵嘱托,换洗的衣裳、铺床的小褥,那是一一到位。柱子爹只是蹲在站点吧嗒旱烟,但也红了眼圈,柱子哪经历过这分离的场面儿,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哭起来,眼镜片上蒙了一层水汽,活脱憨样。人们都说这孩子有良心,有人情,发迹了肯定忘不了咱大伙。那天我也去了,我不是看离别,而是等着看客车的售票员,我可不想读师范,我想神气地售票,终于这辆载着梦想的客车远离了人们的视线。
在柱子爹娘日夜的牵挂中,柱子的第一个寒假终于来了,柱子娘那是满心欢喜地盼儿归,算定了日子提前买了一扇顺溜的排骨准备给儿滋补身子。那日柱子在村头下了车,腰杆笔直,寸头留成了三七分、运动裤换了淡蓝牛仔、白色的旅游鞋取代了雪地棉。里里外外透着洋气儿,大伙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笑,然后点头。大伙都说这孩儿变了,吃了几天墨水,忘本了。进了家门柱子他娘是抱着儿子就哭,摸摸脸,拍拍肩,看着儿子瘦了那是一个心疼啊,让儿赶紧炕上暖着,系上围裙去厨房煎炒烹炸,柱子爹也是美滋滋搭手烧火,二老忙的团团转。
酸菜白肉、油炸丸子、红烧排骨、油闷蹄髈、、、、那叫一个丰盛。一家人盘坐在炕上,柱子的碗里堆满了各种肉,但是就不见下。柱子娘伸着筷子尝了一个遍,咸淡正好啊,末了才知道儿子不吃肉了,改吃素!因为啥呢?柱子有个老师信佛,柱子崇拜这位老师,平日里跟这位老师走的近,耳儒目染了一些六道轮回,冤冤相报、生死疲劳、地狱果报,从此柱子去食堂打菜都故意告知阿姨,要素菜。有时候稍微沾点肉星他就默念佛号,然后把菜倒掉。这柱子爹得知原因,破口大骂。柱子也不含糊张口就是,“业障有深浅,吃它一斤还它八两!”本是合家团圆的气氛,顿时跌入冰冷。柱子爹撇了筷子就摔门而出,末了娘心疼儿,给柱子切了一个咸菜疙瘩,就着咸菜柱子吃了三碗白米饭。
人们的流言蜚语也没阻止日子的消磨,几个寒暑假后柱子也上了大三,经过俩年的相处,柱子得知那位信佛的老师,是人面兽心,竟然私通女同学。标杆倒了,刚刚建立起的信仰观一下子又崩塌了。年轻的柱子不解,究竟人性有多复杂,于是那天柱子跑到了食堂打了三份红烧肉吃的那叫一个洒脱。怎奈柱子那长期不沾油水的肠胃受不了这般油腻,最终硬是用尽了一卷卫生纸。经过这么一折腾柱子又不想吃肉了。一方面是上次不愉快的经历,一方面柱子看《本草纲目》写道:『猪,吃不择食,卧不择埠,目不观天,行如病夫。其性淫,其肉寒,其形象至丑陋,一切动物莫劣于此,人若食之恐染其性」。这下科学依据充分,柱子又不吃肉了,尤其猪肉,但是除了猪肉学校食堂也没什么肉,总之又吃素一个学期。
眼见还有一个学期毕业了,柱子爹娘那是欢喜,儿子马上就可以成为人民教师了。走路都带着神气,自然也有姑娘家看上了柱子,就等着柱子回来相看了。进了腊月柱子放最后一个寒假顺便就相看了姑娘,姑娘大个水灵,杨柳细腰,柱子全家也自然满意。姑娘也情愿。这事算是俩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腻腻歪歪了一个寒假,柱子又得返校了姑娘的爹娘有心给这个准女婿践行,于是约好了日子那又是煎炒烹炸。柱子上了桌,不看可好,这可吓了一跳。满桌子肉食,猪肉是翻花的做。要说点缀的葱花就算素菜了。竟然还有这般人家?那咋办硬着头皮吃呗,细细咀嚼还挺入味,开弓没有回头箭。吃的是皆大欢喜。
柱子回了学校仍跟姑娘书信暧昧,年轻人情欲厚,时常幻想。书也不看了,也开始卷烟整日不离手,就连口味也跟着重起来。柱子是无肉不欢啊,尤其爱吃红烧肉。偶尔也吃清真窗口的羊肉丸子,跟窗口的大姐混的慢慢熟络,有日柱子又来清真窗口买羊肉丸子。柱子问:大姐,这羊肉这么贵,这丸子咋这么便宜?大姐大勺子一挥,剜起一个丸子。悠悠来了一句:你以为这是羊肉?柱子脑子转地飞快,想想自己紧吧的日子,都快断炊了。最终坐在了食堂经理的办公室,理由很简单,花钱息事宁人。这往大了说可是破坏民族大团结。最终经理给了柱子二百块钱,柱子也就不去管那肉丸子的材质。但是哪有那么巧的食儿?食堂经理也不是吃素的。在一个柱子独自外出游戏的黑夜,一群壮汉划伤了柱子的脸。见过的人都说,那伤疤足足有十五公分。二厘米见深。最后是破案了,可伤疤就那样留下了。
教师资格证认证的时候要看,外貌,这赫然在脸的刀疤脸,哪里有资格当教师。于是教师梦碎了满地。那水灵姑娘自然也黄了。柱子妈以泪洗面,毕业后,柱子也没脸回家。南下打工,可哪家单位愿意要这个刀疤脸,谁知道真正出身。迫于饥寒只能进工地,搬一块砖头二分。租住了了一个五平方民的格子间,连厕所都没有。也只能日以继夜的熬着。
尾声
这日工地扔然是白菜炖豆腐,柱子翻腾着清汤寡水的白菜,突然眼前一亮。竟然有一块肉。柱子看了看四周没人,竟然把这块连着皮上面还带毛的猪肉一口吞下,大口嚼着,那心里顿时就感到幸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