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泡上一壶茶,甩掉厚厚的棉服,温度舒适,心情很美丽,春天是最适合读书的,不管外面黑云压城雷声隆隆,还是春江水暖雨声点点,一头扎进书里不闻窗外事,无比惬意。
今天读的是岩井俊二的「情书」。
我一点也不怀疑人海中还有一个跟某某长得很像的人,或许是面容,或许是神态,又或者只是声音。
而关于一见钟情可以理解为,你刚好符合我的想象,那个想象也许有原型,也许只是内心日夜的幻想,总之你出现了,我的想象就终结了。
所以男藤井树对第一次见面的博子说的: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让我为之动容。
男藤井树死于一次登山事故,博子非常怀念他。
文章有一段话能探得博子的一片深情:
博子在东京长大,对她而言,神户的全部生活都是他: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长相厮守的日日夜夜,偶尔一个人的日日夜夜,以及满心满脑全是他的日日夜夜,有他陪伴着的日日夜夜,宁愿时间停止的日日夜夜,还有--永远失去他的日日夜夜。
所以在男藤井去世两年后还会写一封明知道他收不到的信,以表无处诉衷肠的思念。
而她意外的收到了回信,她明知道不可能,也许是恶作剧,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一来一往的书信道出两段美好的感情:博子对男藤井的怀念;男藤井对女藤井的暗恋。
冥冥中仿佛是男藤井在指引着满怀深情的博子放下过去,开始新生活。
博子曾说过:如果自己像男藤井的初恋情人就不会原谅他。
博子的心如此纤细敏感,怎会感觉不到被男藤井喜欢不是巧合,但又怎样才能停止怀念。
我特地去看了电影,博子躺在漫天雪花的山上睁开眼睛,无声无际的白雪,周身是无声无边的思念气息。
博子真挚的怀念和女藤井的回忆可以映射出一个美好的少年,那个少年好像从未远去,有血有肉,只是一如从前的沉默,仿佛一棵沉默的树,似远眺,似沉思。
他对女藤井不动声色的暗恋,单纯又笨拙,来来回回无数个名字,一张她的素描就是他全部的无法言说的欢喜与惆怅。
这样一个让人疼惜的少年让我又想起了他--一个暗恋我却已逝的男孩。
事隔10年之久,每每想起,我总是很难过当时的自己怎么那么笨拙小家子气。
我还清晰的记得,初三上学期的一次考试,我被分配到大礼堂考试,于是要搬课桌,不记得是他主动要帮我搬还是同学起哄要他搬,反正结果是全班都起哄了。我就只能用无声的眼泪拒绝着他或他们的“不怀好意”。就像女藤井因为被同学取笑一样,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讨厌同学的恶作剧,还是讨厌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我不了解他,我也并不讨厌他,我对他所有的了解就是高高瘦瘦,坐在后排,不像别的男生喧哗打闹呼朋引伴。大概所有人的班上都有这样沉默的男生吧,不丑也不出挑。
但当时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站在大庭广众下,我一直以为是敏感青涩少女无法言说的自尊心之类的,感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暴露在公众之下。
他没有任何表示默默退到一旁。
此刻想来大概那时我是因为被那样一个不起眼的男生喜欢感觉很丢人,所以现在想来更加惭愧,所以更加想念,所以很想回到10年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
他因为脑部疾病无法医治,生命永远停留在18岁,曾经我也长期服药,经常请假住院,我更能理解对于命运的绝望,可是这样的理解太迟了。
就像书里的博子不相信她爱的人死了一样,我也无法相信那个曾经青睐我的人已经不存在于世了,我并不知道他生病这一回事,那时通讯不发达,我高中因病退学举家搬去深圳,在他去世后的一年多以后我才被一个跟他要好的男同学告知,隔着冷冰冰的机械电脑,我内心却被这一消息轰炸,滚烫焦灼不安。
这些年我耳边总是会有一个女同学的声音回荡-----他在你的毕业留言本里反复写了很多又撕掉的话,最后什么也没写。
这些年无法忘记他是因为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给过他一个微笑甚至没正眼看过他,更没有作为同学一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鼓励过他。本来我可以不用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可是因为那留言本里缺失的十多页--如果那也可以被称作情书的话,没有一字一言,只有最深沉的无法表达的喜欢躺在那里等我推敲猜测。
如果他还活着,我也不会这么内疚。至少可以坐下来坦然的喝杯酒,一笑泯恩仇。听他说一句:其实没那么喜欢。
那些昼夜不分埋头苦读的青春,那些曾蠢蠢欲动现在都心虚提及的梦想,那些卑微谨慎的爱恋都被时光埋葬了,腐烂了,发酵了,唯独我对他的内疚还是鲜活的。我那时的无言,把持不住的眼泪是对他最狠心的伤害,所以他才反复斟酌该不该留下只言片语吧?
岩井俊二的故事提醒了我也许他并没有多喜欢我,谁知道呢?也许他只是想要对我说:好好活着!
其实作为当事人,对于他的一腔热情我一无所知,一直是在听说,那时那个有一大帮好哥们的我对待一个男生突如其来的示好太笨拙,他的死亡像一条河让成年的我隔岸懊恼地看着那青葱年少的我和他,也很想写一封信邮过去问问他:你好吗?我很好。
春去春又来了,万物有灵生长,你那里也春暖花开了吧?雨打玻璃像暗语:那时岁月很轻很轻,心事很重,你我的青春谁没有这样的轻重,很多年以后,才明白爱情很轻很轻,生命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