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三个孩子在用力地生活

一个穿着邋遢,但还算干净的大叔,忽然尿急,直接在马路上对着中间绿化带撒尿,得意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然后不慌不忙,表情愉悦地提好裤子向前走去。

汽车道上路过的一辆白色SUV男司机降下车速,打开车窗大声夸奖:“好大的家伙!”

紧跟在他后面的红色甲壳虫女司机气得要报警。前面的男司机故意放更慢车速堵着路看热闹,女司机大力地按喇叭、骂人。

当下最尴尬地是5米外那个姑娘。她戴着口罩,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破旧冲锋衣,浓密的青丝中一缕白发特别显眼,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小太妹。她就是大叔的妹妹孙小裴。

车流正常了,看热闹的几个人也散了,大叔不慌不忙地朝前走,留在马路上一道尿渍。

“我上次对着墙角,他们打我。这次对着马路,他们笑了。”

孙小裴咬住嘴唇,看着跟她打招呼的哥哥,羞愧难当。她已经快要无法面对这样的生活,无法在这样的生活中坚持下去。

邪恶的事

孙小裴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听着口齿不清、脑子糊涂的哥哥抱怨社会不公平,她心里想着另一件邪恶的事。

“我要放弃这个累赘,我已经尽到了应尽的义务,我也无力再承担下去。”这是孙小裴在给街道居委会的申请书中写的一句话。

孙小裴要放弃照顾精神错乱的哥哥。

离异多年的孙小裴已经31岁,无父无母,一个35岁的智障哥哥,一个18岁的妹妹,一个9岁的儿子。

四个人的家庭全靠她一个人打工养活,因为妹妹当年属于超生,不享受低保政策,就算孙小裴再怎么省吃俭用,四张嘴也是个无底洞。

“如果连吃饭都解决不了,还要什么爱情、理想、信念,那都是扯淡!”孙小裴早就不是一个淑女,她不介意爆粗口,也不介意抡起对妹妹和儿子的大棒。

但是她永远不能把这个大棒挥向哥哥,他是无辜的。

但今天,孙小裴想放弃了。

上高中的妹妹她可以抚养,妹妹虽然开销最大,未来还要上大学,找对象,但这都是有偿服务,风险投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得到回报,她只希望早一天到来。

上小学的儿子,不是孙小裴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前夫的孩子。她不能看着一个无辜的小孩,被一个无赖毁了。

但是,孙小裴的前夫彻彻底底毁了她的生活。

孙小裴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是最早一批从农村来到城市落户的商品粮户口,他们靠从批发市场采购,在街道摆摊,挣下全村第一台彩色电视机,最早在城里买车、买房,过上小康生活。

这一切都消亡于一场车祸。

孙小裴有一个不靠谱的小舅。不靠谱到什么程度呢?家里有地不种,有麦不割,有娃不养,却去邻村找野女人。

那时候邻村临国道的几户人家把自己的房子改造成道边饭店。

这些饭店从来不做正经饭,经常在门口支一把椅子,铺上红毯,再坐上一个穿白纱透明上衣,超短皮裙,浓妆艳抹的女人。

这些女人白天坐在椅子上叉开大腿,搔首弄姿,和过路货车司机玩仙人跳,晚上就祸害四里八乡的不正经男人家庭。

孙小裴的小舅就勾搭上一个,还成功染上脏病,间接被传染的小舅妈,在确诊的当天,直接跳了医院门前的河。

那天,孙小裴的父母和哥哥,一起回乡下奔丧,还没到家就在电话里和舅舅吵起来,爸爸一个精力不集中,就开车冲向了对面车道。两死一伤,哥哥虽然保住了命,但大脑受到冲击伤成智障。

那一年孙小裴高考527分,被省中医学院录取,处理完父母的葬礼,她就去医院陪伤重的哥哥。

一个花季的少女,就这样放弃学业,放弃大好前程,奔走在医院、法院、交警队的路上。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商店,她交给一直在店里打工,很信任的邻居家哥哥周勇打理。

一处没有交工的新房被拍卖,偿还车祸的赔款。

车祸以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二姨、小舅和二叔,听说车祸事故已经处理完,没有纠纷。组团来到孙小裴家“慰问”,却连一兜水果都没带。

“小裴呀,有什么困难跟二姨说,你要照顾不了妹妹,二姨就帮你带。”孙小裴感动得痛哭流涕,但还是拒绝了二姨的好意,她决定自己养活一家人。

“小裴呀!二叔说句不该说的话,哥哥嫂子这些年闯荡不容易,好不容易折腾出一家店铺,你可不能让外人骗了去呀?”二叔一边四处瞧着家里的上档次装修、新款的家电,羡慕不已。

“你们都绕什么圈子,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小裴,你名字里也有个裴,你也是裴家人,你妈妈就是我姐姐,一奶同胞的姐弟,她虽然没了,但这家产也有我们的一份。”小舅新殁了老婆,据说跟一个外地女人已经勾搭上,两个人好吃懒做。孙小裴妈妈生前没少接济这个弟弟,这是挑明了来分家产。

这时医院打来电话,催着孙小裴去缴费。这时的孙小裴已经揭不开锅了。本来看到亲人还有几分悲伤,忽然间,看到至亲之人都是这样的嘴脸。

孙小裴狠狠地放下电话,把妹妹揽在怀里,“你们都听见了吧!医院催着交哥哥的住院费,你们都是爸妈的一奶同胞,那么都来凑凑吧,我家已经没钱了。”

孙小裴说完就向二姨、小舅和二叔分别伸出手,二姨和二叔都摇了摇头,别过脸去。

小舅却恼羞成怒,一个巴掌扇在孙小裴脸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摔倒在地,妹妹也跟着摔倒,哭着喊姐姐。

二姨、小舅和二叔终于撕下伪装,不留任何一点儿体面,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罗值钱的东西。每人抱了一大包,扬长而去,小舅临出门还说,“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咱们没完!法院见。”

据说后来小舅还真去法院了,但人家没受理他的诉求。

孙小裴先去了银行,把剩下的所有钱都取出来,到医院交了住院费,哥哥的命算是保住了,但脑神经受损,加上惊吓,人越来越不正常。一个月后,孙小裴再也交不出医药费,只得把哥哥带回家养病。这期间二姨和小舅又去商店闹过两回,抢了些东西,被警察传讯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孙小裴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没有亲戚了,只有兄妹三人。照顾哥哥是第一要务,商店在周勇地打理下勉强维持住了,但周勇也有一家三口需要养活,入不敷出的生活,让周勇的妻子越来越烦躁。

周勇的妻子是个小学老师,就在孙小裴的父母出车祸后的第二年,调去另一个区的中学,周勇和妻子因为分开吵架到白热化,最后终于选择分居,再离婚。

孙小裴的妹妹孙小涵考上高中的那一年,孙小裴22岁。22岁的孙小裴很无奈地和刚离婚的周勇结了婚。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孙小裴不说,谁也不知道原委。

传闻有三个版本。一个是关于钱的,周勇霸占着商店,不愿意给孙小裴分红,要挟她妥协。二是周勇强占了孙小裴。三是周勇妻子在学校跟一个副校长好上了,周勇气不过,赌气逼迫孙小裴结婚。

但无论版本是哪个,孙小裴被迫这件事仿佛是板上钉钉的,孙小裴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这件事的原委。

孙小裴对待周勇的儿子周周,如同己出,和对待妹妹一视同仁。就算周勇与理发店的洗发妹搞到一起,卷着盘店的钱跑了,孙小裴也没有放弃周周,她一直觉得周周有哥哥小时候的影子。

孙小裴的哥哥孙大通最听这个小外甥的话,比两个妹妹的训斥管用,这也是孙小裴不排斥周周的另一个原因,家里需要一个能管住哥哥的人。

几个黑社会过来收店的时候,孙小裴哭得几乎昏死过去,人家虽然没有打她、骂她,但还是抢了她的店,警察也管不了,人家手里拿着合同。孙小裴以为自己属于合伙人,周勇没有全权处置的权力,但找律师看了,合同有效。

孙小裴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总是让自己碰上这些无赖,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管,跑去跟别人。

孙小裴不知道的是,周勇也是中了洗头妹的仙人跳,对方先是给了他一些身体上的好处,但选在自己的排卵期,搞大了肚子,女孩儿家人们来道德绑架了周勇,逼迫他做出变卖店铺,抛妻弃子、远走他乡的事。

这些事的发生,孙小裴在短暂的悲伤过后,再次站了起来。她待周周如己出,待自己的妹妹如同自己的女儿,为了家里不出现道德品质恶劣的孩子,她严格要求这两个孩子,最基本的品质就是不说谎,不结交坏人,不害家人。两个孩子虽然也会有懒惰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既懂事,又爱家人。

孙小裴每天劳累受苦,但是回到家,她就是女王,可以给这条大船掌舵,很有成就感。

孙小裴试过几份工作,但都不合适。随着妹妹长大,可以负担更多的家务。她选择了送外卖,只要肯努力,送外卖可以有不错的收入。她要为妹妹的大学攒下一笔钱,哥哥的病还要一直吃药。

进入高三的孙小涵叛逆了,她的叛逆不是普通孩子的叛逆。其他孩子叛逆,是为了谈恋爱、玩游戏、混社会。孙小涵的叛逆在高三,她要考大学,她要脱离苦海。

孙小涵不但放弃了照顾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甥,也放弃做无休无止的家务。

开始几天孙小裴没注意,她照例早早就出车送外卖,就在周四送上午最后一单早餐的时候摔倒,早餐撒一地。她不得不祈求客户不要投诉,自己又买了一份新的给送过去,但她的伤并没有得到客户的原谅,还是给了差评。这个月又要扣钱了。

孙小裴坐在路边无声地落泪,她看着裂开的手机屏,恨不得把它扔进滏阳河里,或者把自己也扔进河里算了,就像小舅妈一样。她记得小舅妈是个温柔的人,那样的一个人都没有得到好报,她开始怀疑“好人好报”这件事。

争吵

孙小裴准备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哥哥对着绿化带撒尿,她彻底崩溃了。领着哥哥回到家,发现孙小涵还没有做午饭,还在刷题。周周也没好好写作业,在看漫画书。

孙小裴上前就先撕碎了周周的漫画书,又撕碎了孙小涵的《高考真卷》。

“都不想好好过日子,就都别过了!都饿死完事,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烧炭,这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孙小裴怒火中烧,她终于发泄出来,压抑在胸中几年的委屈,早已不是眼泪,而是愤怒。

“人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为自己负责,为什么我要全部负责?为什么谁的错都要我承担?”孙小裴继续嚎叫,估计整栋楼都能听到。

“何必等到晚上,咱们现在就烧!”孙小涵指挥周周,“你去把床单、枕巾、毛巾全都拿来!”

周周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小姨发飙,也不敢违抗。看着孙大通在拍手叫好,呵斥他,“站好,不许说话,不许动!”孙大通马上乖乖地站在门口。

周周抱来枕巾、床单,又把毛巾也扔进大盆里,孙小涵把这些全部浸湿,哗啦啦地流着水,就去封堵门窗的缝隙,封好了门窗,又在铁盆中放了很多的书本,浇上消毒用的酒精,一把火烧起来。

孙小裴愣愣地看着两个孩子煞有介事地忙忙碌碌,直到火起的时候,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这不是发脾气,这是四条人命。

孙小涵和周周,用一个痒痒挠拨弄着铝盆中的火,不停地加入书本和木块。

“小姨,我是不是以后都不用写作业了?”孙小涵搂着周周瘦小的肩膀,又抚摸他长长的刺头,心想:该理发了。

“不用了。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不用看书,不用看电视,什么都不用做了,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孙小涵眼泪流出来,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伤心的。

孙小裴默默看着这一切,换了一种想法,或许真的不错吧!就这样走了,一家人相亲相爱着,没有伤害,没有欺骗,没有投诉,没有差评,只有相亲相爱,只有相亲相爱。她感到有一丝眩晕,一阵冰冷,她坐下来,就在火盆旁边,孙小涵和周周互相依偎着,仿佛已经睡着。哥哥躺在沙发上,也没了动静。

除了孙小裴还好好地坐在地上,世界仿佛都安静了。火盆中噼啪作响的是周周的木质积木,那是周周最喜欢的,她第一次给周周过生日时送的礼物。

“今天几号了?”孙小裴看了看手机,11月24日,农历11月初一。

11月,2022年冬月开始,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今天是妹妹的阴历生日呀!应该给妹妹买个蛋糕,25日就可以发工资,跟她商量一下,晚一天过生日好不好。

“孙小涵?”孙小裴虚弱地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她。“周周,你小姨呢?”周周也没有回答。

孙小裴愈加虚弱,倒下来,地板很温暖。

火光已经很弱,炭火还在兀自冒着烟,爸爸妈妈慈祥的脸出现在空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小裴你要照顾好妹妹呀!你哥哥我没教育好,你是好姑娘,把妹妹交给你,妈妈很放心。小裴,你真棒!”随着话语,妈妈的影子越来越淡。

“妈——妈——”孙小裴把手伸向火盆,她想抓住妈妈,“妈!你别走。妈——”

就在孙小裴的手即将碰到火盆边缘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让她猛地缩回手,她似乎瞬间清醒了起来。

“我在干什么?小涵,周周,哥!这不行,这不行!”孙小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开阳台的门,冰凉的风,吹进房间,散落的毛巾还在淌着水。缓了一下,稍微有点力气,孙小裴去打开窗,就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孙小裴做了一个梦,她看见自己穿着学士服,头发花白的教授帮她把帽穗整好,把象征学位证的纸卷交到她手上,她向人群中的父母挥手致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

11月

孙小裴一家没能如愿,邻居看见她家窗户在冒烟,敲门没人开,房门是烫的,打电话报了火警。

冬月的第一天,邻居们自发地包了饺子,给在医院调养的孙小裴一家四口送过来。

孙小裴没有表示感激,她看着孙小涵和周周开心地吃饺子,她想的是,“有多久家里没有吃过饺子了?”

对门的张大妈做了一辈子社区工作,刚从社区岗位上退下来,这几年的疫情,让社区工作非常繁忙劳累。张大妈本想好好休整一下,看到孙小裴一家的惨状,她自责自己这么久以来,身边的困难户都没有注意到。上次她看到孙小裴的骑士服破了口子,打着补丁,她还笑话她,怎么现在还有人穿补丁的衣服。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家已经山穷水尽了。张大妈又回到社区,寒暄过后,她把连夜整理的孙小裴家材料交给社区王主任。

“王主任,您看看,这是我家邻居的现状,以前我也是大意了,您看看是不是符合低保的标准,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扶一下。”张大妈说话带着一份自责,她想好了,如果组织条件不允许,她就自发去帮助他们,绝不能让这一家人就这么垮了。

“张姐,你放心,这是咱们社区的事儿。”王主任信誓旦旦地把这件事写进日程表。

社区以后的几天,先是跑送餐公司通报了孙小裴家的困难情况,让公司适当照顾,公司领导听说自己公司有困难职工,当天就安排副总和工会的领导上门慰问。

社区又联系孙小涵和周周所在的学校,补全了困难家庭的手续,给予减免学费和特困奖学金的待遇。

社区联系医院给孙大通申请了大病医保,好几种常用药都可以报销。

经过社区的这一番操作,孙小裴家的开支大大减少,困难补助在两个月内就办下来,收入也固定增加了许多。

孙小裴吃水不忘掘井人,把一面“人民的好公仆”锦旗送到红云社区。孙小裴感恩自己遇到了贵人,她有时间就制作一些家乡特产,给对门的张大妈送过去,还安排孙小涵和周周每周去给张大妈家做卫生,既锻炼了动手劳动的能力,又弘扬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孙小裴越来越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她尝遍了生活的苦,世间的人心薄凉,也用自己的真情收获了温暖和真情。

过年

年关将至。孙小裴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前夫周勇,他想看看周周。孙小裴同意了,但孙小涵不同意。

孙小涵恨周勇,她觉得这个男人不是男人,她不允许姐姐再受他欺侮,骗了人,骗了财,甩了包袱,还要吃回头草。她想不通,就是坚决不同意。

孙小裴想到了张大妈,她到对门张大妈家商量这件事,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情,找张大妈商量商量。张大妈也同意孙小裴的意见,同意父亲见孩子,但接触要有限度。

孙小涵也在张大妈多次疏导的情况下勉强答应下来。

见面地点定在张大妈家。周日,张大妈准备了水果和干果,让孙小涵和周周到对门家里玩,周勇夫妇如约而至。

虽然孙小裴多次叮嘱孙小涵不要多说话,也叮嘱周周对爸爸要礼貌,再怎么说那也是血缘里的亲生父亲。

周周被吸引到张大妈家的动画片上,没有太在意父亲和继母的存在。

周勇把周周揽在怀里,周周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但拒绝了他的胡子茬亲吻。他接过周勇递过来的橘子,但没有吃,拿在手里把玩。周周有点不适应,他已经想不起如何与这个叫做爸爸的人相处,他印象中,好像一直生活在孙小涵的怀抱里,父母的关爱非常淡,已经淡到心中没有波澜。虽然他只是一个刚满9岁的孩子。

周勇谈不上失望,但听说家里差点发生火灾,一家人殒命,想评论一下,被孙小涵一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家的事!”给怼得一个大红脸。

周勇带来的那个女人,也不敢多说话,看上去是强忍着。

临走周勇留下了一个信封,看上去像是几千块钱,孙小涵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她心里想,干嘛不要,这是对姐姐的赔偿,姐姐就应该告他诈骗。

孙小裴在猫眼中看到了周勇和那个女人,女人打扮得很精致,但她没有鼓起勇气见面,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后来孙小裴把眼睛强行从猫眼前离开,对着镜子看那一缕白发。她忽然觉得那一缕白发很美,是成长的徽章。

过年了。人们噼噼啪啪地放鞭炮,孙小裴终于包了一回饺子,就连哥哥都包了几个歪歪扭扭的饺子,孙小裴笑得流出了眼泪,她多么希望哥哥可以好起来,多么希望周周可以快快长大。

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孙小涵把张大妈老两口请过来,守着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大家举起杯,恭祝新一年的美好生活。

躺在床上,孙小涵又把姐姐日记本上拍下来的那一页日记看了一遍。

“我不要你的施舍,我还活着。我妹妹学习那么好,我骄傲还来不及,忍受几年,早晚有老天开眼的那一天!我就不信!我不要你们可怜我!”

孙小涵睡不着,干脆披衣起床,打开台灯,又拿出一份高考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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