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家的小暖姐前些日子进了重病监护室,咱去看一下?”弟弟问。
啊?那个身强力壮的小暖姐?“她什么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我急急地问。
“是突发性病症,现在已经好了,在家里休息。我是听她大姐说的。”
弟弟接着给小暖姐打电话,请她发个位置过来。我听见电话的那端小暖姐在说:“……我已经好了,小区外面在挖沟,你们别来啊!”“好吧。小暖姐,你好好休息。”弟弟放下了电话。
“还是去看看吧,咱们好不容易来一回。再说,咱妈生病,小暖姐来过多次。”
小暖姐是我大舅家的老小。我们还在南方时,小暖姐就和妈妈一直通信往来。身高马大的她,性格直率勇猛,在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也是如此,她主动请妈妈在部队里给自己物色对象,还把自己的照片寄过来。照片上的她,脸圆圆的,额头有些窄,梳着粗黑的大辫子。有点像妈妈,但在气质上又差得远。“真土!”我在心里说。
我们全家从部队回到老家后,小暖姐经常来看我妈妈,有时候穿着那件灰蒙蒙的暗红毛衣,妈妈送给她的,我在大学里穿过,后来嫌它显旧就断舍离了。
没有多少文化的她找了一个有学历的老公,在事业上也风生水起,承包了县城一家门市部。妈妈也有些经商头脑,把家里的几万元钱入了股。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门市部破产了。妈妈的钱是否都拿了回来,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和妈妈在日光下,嚼一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我愿意和妈妈从日出聊到日落。但当时,没有经过岁月打磨过的我,哪有这份闲心呢?
只记得小暖姐还是经常来找妈妈,还是会穿了妈妈送给她的衣服来。爸爸妈妈搬到市里后,她也还是来,送来地瓜、小米等土特产。听妈妈说,她在网上开了家店,专门经营土特产。
妈妈生病后,小暖姐来探望过多次。妈妈在能与人交流的那段时间里,多次叫爱姐带着她去找小暖,说小暖的门市部就在附近。妈妈是把这儿当成县城老家了。爱姐经常推着轮椅上的妈妈,在妈妈的指挥下,在小区外面转悠着找小暖。当小暖姐来看妈妈时,爱姐把这件事告诉她。面对病情又直转急下已认不出她的妈妈,小暖姐涕泪横流。
“一定要去看看小暖姐。”我又一次重复着。真的很想她了。
拿上一些钱,再买点食品,我和弟弟这么商量后,来到县城的一家大型超市。里面琳琅满目,我们来到奶制品处,同样的品牌,这里的一箱奶要比市里便宜了近二十元。曾几何时,县城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很土”的。可是现在,如果时间充裕,我愿意在这儿多逛一逛,淘一些宝贝。
到达小暖姐的住处,果然四周都是刚挖的沟,吊车在轰鸣着。弟弟打电话给她,请她下来。我很想到小暖姐家坐一下,但看看手机,快十二点了,并且弟弟已打电话了。
远远走来一个戴帽子的人,还是高高的样子,但长衣长裤内明显空荡荡的。
我朝她招手。小暖姐过来,我拉住她的手。小暖姐告诉我们当时发病的情况。她还是嘻嘻哈哈的表情,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本来想去看小姑,可这次生病……等我好了吧。”小暖姐看着我,“你的头发还乌黑,像小姑父。你看我,都白了一半了。”
爸爸的确发质很好,遭受那么多的病痛折磨,白发依然不很多。年轻的时候,爸爸每天都要抹发乳,在阳光下,头发乌黑发亮……
风很大,我们担心小暖姐冻着,就与她告辞了。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走到一半时,我回头,她还站在原地,我朝她摆摆手,她也朝我摆摆手。拐弯的时候,我又回头,正好一辆车驶过,阻碍了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