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爸爸(续四)

久爺爺当年辅导我们这些子侄辈的英语的时候,告诉我们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发音的不同,他还告诉我们美国人把一楼叫First floor,英国人把一楼叫做grand floor。

久爺爺当年就读于长沙雅礼中学,雅礼中学当年是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久爺爺的英语是美国佬教的。

久爷爷说刘海云老先生原是布店的学徒,后来去朱家盐行做事,因为能力出色,做成了经理,后来又把盐行盘了下来。虽然自己学历不高,但是刘海云老先生非常重视子女们的教育,所有的子女都送入了洋学堂,学习好的都可以得到他的奖励。从八个子女的名字可以看出刘海云老先生的文化水平和品位:大女儿名达康,二女儿名增康,大儿子名培之,二儿子名树铮,三儿子名润余,四儿子名恒久,五儿子名瑞丰,六儿子名绍龄(此为原名)。刘家子女读书都不错。小时候在家里照片盒子里看到过一张老照片,英俊的老五扶着一辆自行车,那辆自行车就是他拿班上头名时刘海云老先生给的奖品。

久爷爷读高中的时候,正逢全国解放运动,久爺爺参加了地下学生组织。解放后,他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被派往东北军政大学学习。同样在雅礼中学就读的老五瑞丰也参加了革命,应征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前往朝鲜抗美援朝。当年五叔入伍,需要家人同意,久爺爺说是他代表家长给五叔签的字。可想他们当年的革命热情是多么的高。

因为身体原因,久爺爺从东北军事大学退学回到长沙,在长沙市委工作,担任团委委员。1956年长沙晚报成立,久爷爷被派到长沙晚报编辑部担任工业组副组长。1957年久爷爷被错划为右派,20年后才得到改正。

我是典型的“右二代”,因为久娭毑当年也被错划为右派,她是长沙市年龄最小的右派,当时才19岁。

久娭毑说她见到久爺爺的第一印象是孔武有力,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这不应该是对书生气质有先心病的久爺爺的形容,只能说是丘比特给久娭毑制造的恋爱幻觉。后来介绍人告诉久娭毑久爺爺有心脏病,久娭毑说,当时认为因为身体不好这一点就放弃是不道德的。此后经年,久娭毑一直守在那个制高点上,下不来了,从来也没有反思过自己的恋爱脑。

即使在地富反坏右都被打倒的年代,久娭毑还是时常调侃说,假如不是解放她不会嫁给一个商人家的后代。久娭毑的父亲李况松50多岁才生下她,我的外婆是他的续弦夫人。李况松老先生一个世纪前留学东洋,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后来曾跟宋教仁共事。他曾担任国民党的官职,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豪绅。据久娭毑说,李况松老先生参与了湖南大学的创建。现在岳麓书院的时务轩还存有李况松老先生的题跋。

在我当时看来,久爷爷和久娭毑,可说是“地富反坏右”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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