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贪狼破军护武留
夏阳斜照武留庄,青砖黛瓦的练兵场上黄沙未歇。任良弼一行踏过两排黑铁兵器架时,恰见幽王圣殿的赤旗在辕门处猎猎作响。阙寻琴身着月白锦袍迎出,腰间玉珏轻响如环佩相击,身旁站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正是罗逊。
“任少侠果是信人。”阙寻琴执礼时腕间露出三寸金丝软甲,日光在其指节处的玄铁指套上一闪而逝。众人方在铺着白虎皮的檀木椅落座,场中忽起金戈之声。但见八名重甲武士演练“破军阵”,刀光过处竟将三寸厚的木桩齐齐削断,断口平滑如镜。
叶庆按着墨羽枪的手指微动,忽闻阙寻琴笑道:“听闻叶兄弟的‘流云逐月枪’独步天极观,可愿指点我殿中儿郎?”话音未落,一名使双戟的紫面大汉已跃至场心,戟尖点地激起三尺烟尘。
“献丑了。”叶庆反手抖开枪囊,乌木枪杆在空中划出半轮新月。那大汉双戟如毒龙出海般攻来时,他却不退反进,枪尖贴着戟刃滑出星火,倏地使了招“银汉垂芒”,枪杆竟似灵蛇般绕过双戟,轻轻点在大汉腕间“神门穴”上。场边喝彩声骤起,惊飞了檐角栖着的灰鸽。

宴开中堂时,阙寻琴特意扶着孔懿轩肘部引至上座。“后堂专设的九鼎席,倒要委屈前辈移步。”他击掌唤来两名手下领孔懿轩至后堂,名唤聂红的女子脚步轻盈似踏棉絮,唤作影裂的汉子却是每步皆入地三分。
叶庆伴着任良弼落座时,眼角瞥见罗逊正摩挲着腰间机括连星锤的锁链。当十二名绛纱舞女踩着龟兹乐鼓旋入厅中,他忽以枪柄轻叩青砖——三长两短,正是巽风会示警的暗号。
异变生于笙歌最炽时。那披玄甲的法士挥动七尺苗刀,刀刃竟离手浮空三寸,随其手势在席间游走如活物。当第四把刀开始凌空画符,叶庆发现每道刀光掠过的位置,恰封住了任良弼所有退路……
阙寻琴指尖轻旋琉璃盏,琥珀酒液映着眉间一点朱砂痣:“任少侠可知,九鼎重器若得圣殿托举,当比如虎添翼。”她忽将酒盏往案上一叩,清越之音竟压过了满堂笙箫。
那厢异人舞刀已至癫狂境地,第五柄苗刀离鞘时,刀身竟泛出幽蓝磷光。叶庆以筷箸蘸酒在案上疾书“刀阵含煞”四字,任良弼瞥见水渍,袖中降龙扇已暗扣三枚璇玑镖。
“幽王圣殿当年阻我召唤九鼎英豪,今日倒要讨教缘由。”任良弼声如金铁相击,惊得近处烛火摇曳。阙寻琴却不答话,反将鎏金酒壶推过案几,壶嘴正对厅外“忠义千秋”匾额。
罗逊忽然朗笑插言:“柴大人常说,良禽择木而栖。”他古铜色面庞被刀光映得忽明忽暗,“若圣殿立九鼎司,汉故四郡作根基,八十座演武台任君驱策——这岂非少侠所求?”
话音未落,第六柄刀破空而起,刀柄雕着的鬼面獠牙竟随旋转显出狞笑。叶庆忽以“凝气传声”之法递话:“刀走坎位,当心巽风!”任良弼余光瞥见七把飞刀已成北斗之阵,冷汗霎时透湿中衣。
“如此盛情……”任良弼按住震颤的降龙扇,扇骨已展开三节,“只怕九鼎会成了他人池中物!”
阙寻琴腕间金铃骤响,十二盏宫灯应声而灭。黑暗中唯见飞刀如群狼环伺,磷光勾勒出她唇角冰冷笑意:“少侠此言差矣,圣殿与九鼎本该同气连枝。”最后一字出口时,第八柄刀正悬在任良弼印堂三寸之上。
叶庆墨羽枪尖已挑开第一重刀网,却见那异人瞳中泛起妖异碧色,剩余七刀竟结成天璇困龙阵。他猛地扯断腰间玉佩,九道青光激射而出——正是天极观“星陨九霄”的救命绝招。
正当第九柄鬼头刀距任良弼印堂仅余半寸之际,厅中忽起龙吟之声。但见十三把飞刀齐齐震颤,刀柄处竟现出细若游丝的青芒,恍若被无形大手攫住般倒卷而回。那异人双目暴凸,手中结印连变七式,却见群刀如倦鸟归林,尽数钉入罗逊身后紫檀屏风。
木屑纷飞间,屏风上赫然被刻出八道入木三分的狂草:
九鼎复兴
顺乎天道
那“道”字末笔直如青龙摆尾,刀气竟透木三分,将阙寻琴案前玉杯劈作两半。满堂烛火忽明忽暗,蓦地映出堂前孔懿轩的身影。
“好一招‘鼎镇山河’!”阙寻琴指尖捏碎的葡萄汁液染红衣襟,面上却含笑如春,“只是前辈赴宴还带着玄溟真气,倒让晚辈开眼了。”
孔懿轩踱步至残刀阵前,轻指“天”字横钩:“柴老鬼若知你拿四郡八十一寨作饵,怕是要从病榻上惊坐而起。”言罢瞥向瘫坐在地的异人,“这西域玄霜宗的控尸术,用在活人身上终究有伤天和。”
罗逊猛然按案而起,却见阙寻琴广袖轻挥,十二盏琉璃宫灯次第复明。她亲自斟满犀角杯奉与老者:“原想着让前辈与旧友把酒言欢,倒是我这些蠢材误了时辰。”
“老朽在听雨轩候了半炷香,只见屏风上画着的八骏图倒是神俊。”孔懿轩就着罗逊让出的主位坐下,忽然指向任良弼:“良弼可知,当年禹王铸鼎时,第一炉铜汁里熔了何物?”
任良弼会意长揖:“是九州诸侯的盟书。”
“正是!”老者击节大笑,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九鼎会若成了他人掌中印信,与废铁何异?”话音未落,那屏风上“道”字刀痕忽迸残光,竟将阙寻琴鬓边金步摇斩落半截。
满堂寂然间,韩霜柏的玉箫声自庄外隐隐传来。任良弼拍案起身,降龙扇上的龙纹竟与壁上刀痕共鸣震颤:“九鼎重器当立天地间,幽王圣殿的好意……”他反手将断簪钉入案几,“心领了。”
阙寻琴抚掌三声,十二扇雕花门轰然洞开。暮色中但见韩霜柏倚马而立,手中抛接着三枚幽王令箭——正是庄外十八暗哨的命符。
“柴大人常说,江湖路远。”阙寻琴将碎簪收入袖中,眸中笑意比刀光更冷,“诸位且行,山高水长。”
✦ 孔阙会玉珏星枢
暮色浸染青溪畔,四人马蹄踏碎山涧碎玉声。行至谷口,忽有鹤唳破空而来。但见阙寻琴独倚苍松,黑袍下摆绣着幽王圣殿血焰缠骸骨纹。足尖轻点溪石激起三叠浪花,青雾自袖中漫出凝成半凋的白玉兰。
"孔老留步!"她的头巾在风中舞动,目中秋水如镜,“有些旧事,当问沉星湖畔断弦琴。”
孔懿轩掌中青玉竹节杖忽明忽暗,似与残月共鸣:"诸位带巡天仪先行。"鎏金罗盘在叶庆手中亮起引路星芒时,青年武士猛然攥紧枪柄:"三日前她才害死三位傀儡精灵!"
"且信孔兄决断。"韩霜柏以箫管挑起溪水,在青石写就"辰光将尽"。任良弼瞥见竹梢悬着的半片蝶翼形傀儡丝——分明是二十年前九鼎会暗桩特用的冷香结。
残月攀上东山时,孔懿轩踏着星辉归来,竹杖末端新缀的冰纹玉珏泛着沉星湖特有的靛青色。他取回罗盘时,任良弼嗅到极淡的龙脑香——与巽风会密档库中尘封的旧案卷气息如出一辙。
返程途中,叶庆挥剑斩落追踪而至的紫晶刺寒鸦。
残月坠星芒,溪声咽旧腔。
二十年、冷烬侵霜。
几处寒鸦啼紫魄,碎晶里,辨朱凰。
鹤影断苍茫,银铃曳暗香。
更那堪、玉珏凝光。
袖底风回春鞘锁,偏误了,少年狂。
巽风楼内,二十七盏青铜雁鱼灯骤暗三息。孔懿轩拿出《九鼎机关谱》:"即日起,解除幽王圣殿岗哨的密令暂缓。"
叶庆剑鞘重重撞在青砖上:"前辈!我们已破开六十四处阵枢!"
"栖霞古渡秘境。"孔懿轩展开《九鼎机关谱》,冰纹玉珏嵌入洛书残位,羊皮卷秘境星轨间浮现金色卦象,"良弼与莺语辰时出发。待秘境中的机关尽数破解,自会现出九鼎会遗宝方位。"孔懿轩指尖掠过泛起血纹的"镇魂印",羊皮褶皱里隐约传来金戈交鸣——二十年前九鼎会为平息人族内乱,正是用此印拘禁了战败方的重要人物。
竹影摇星斗,冰纹鉴月瞳。
廿年霜雪淬青锋。
忽有幽兰凝雾,指隙漏春浓。
匣中青锋应解意,铿然暗和松风。
寒香结处认归鸿。
莫言春鞘冷,信有长虹贯碧空。
晨光破晓时分,巽风楼檐角铜铃轻颤。任良弼推开雕花槛窗,见叶庆正将飞云梭系在庭前老松枝头。那梭身镌着天极观云纹,被晨露浸得发亮。
“此去山高水远,叶兄保重。”任良弼降龙扇轻摇,扇面夔龙纹在朝阳下流转金光。灵筠怀抱瑶琴浅笑作别,赵明达腰间灵墨砚却已急不可耐地吐出墨痕。
待三人驾梭化作天边流云,莫莺语广袖拂开案上《九鼎机关谱》,露出底下青铜卦盘。她指尖掠过二十八宿方位,忽然以“玉兰分蕊手”点向震位:“弼哥哥且看,这三枚离火纹暗合墨家‘三才锁’的机括。”
任良弼凝神运起“辨气察微”之功,耳廓微动:“坎水位符石隐有龙吟,怕是触动地脉了。”话音未落,十二枚符石凌空飞旋,在梁柱间布成星宿大阵,最末位的青玉符石泛起幽光。
莫莺语罗裙翻飞,足踏九宫步将金丝缠上符石:“踏坤位,转震宫!”任良弼降龙扇挥出罡风,三枚错位符石应声入阵。霎时龙吟大作,地面浮现八卦光影,青铜门自虚空中显现,门环竟是相柳衔珠的凶相。
“且慢。”任良弼按住门环,“这相柳双目嵌的怕是苗疆蛊玉。”话音未落,青铜门轰然中开,万丈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莫莺语腰间螭龙佩忽然灼热,扯着任良弼袖口道:“弼哥哥,这光门气机与九鼎残卷所述秘境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