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豫东平原大地上,坐落着一个恬静的小村庄——金庄,村里只有一户人家不姓金,村庄南边有一条小河,河水静静流淌,小河上架起了一座水泥石桥,在离石桥的不远处,有一座断壁残垣的木桥,木桥的年代很久远,听村中的长者说,在这个村子建起之前,就已经有了这座桥,只是这座桥一直没有用过,木桥的左岸被一圈竹篱笆围着,为什么用篱笆圈着,老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村子不大不小,有三四十户人家,地道的老农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生存,出村就是广袤的天地,偶有几棵树,像孤零零的哨兵,村里也多半建起了瓦房,房前屋后也都种上了树,夏天,远处望去,看不到房屋,道像一片茂密的森林,有了树和瓦房的庇佑,不再惧怕暴风雨的侵袭。
村里有七八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平日里调皮捣蛋惯了,到树上掏掏鸟蛋,到地里扒扒花生红薯,躲在玉米地里仰天长啸,可是,他们有一个地方从没有去过,也不敢去,那就是木桥附近,这已经成了村里约定俗称的村规,世代被遵守,至今没有人敢打破,小孩子从小就被教育,灌输那个地方不干净,宁可上房揭瓦掏鸟蛋,不可去木桥左岸。村里人白天也只是路过看几眼,晚上更是没人靠近它了,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知怎么回事,河左岸的草长得很茂盛,篱笆里的草长得更茂盛。
村里有一户外姓人家——狄,虽是外姓,搬来也十几年了,也和乡亲们相处的不错,家里一儿一女,大的叫狄芳,小的叫狄云,家族很重视教育,希望后代子女能出人头地,从小就把他们锁在屋里读书,当然姐弟俩也是村中唯一离开村子去外地上学的人。村里人都很淳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向了大江南北,很多地方都承载着这个机遇结合自己的资源发展,生活水平提升很快,以前是山穷水穷,现在靠山的,靠水的都富了,唯独靠种田的变化不大,邻村都盖起了洋房,修起了柏油路,着实让人眼红。狄芳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教书,狄云学的城乡规划专业,按照父母的意思,狄云应该留在大城市进入市政部门,可是,狄云放弃了,他想回家乡,家里有牵挂。
这还要从几年前说起,狄云上高中的时候和同村的金毓一个班,金毓是金昌富家的大闺女,这金昌富可了不得,村里最富有的,也是最有势力的,村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请示金昌富才能做决定,每年一度村里的祠堂举行祭祖大典,都是金昌富主持的。金昌富脾气不好,有一次,经过金二家时,金二家的狗叫了几声,金昌富向狗吼了几句,没想到狗叫的更加激烈了,这可惹毛了金昌富,回家拿来农具硬是活生生的把金二家的狗打残了。人们都在背后给他起了一个绰号——“金大王”。金毓可没有继承她老爹的脾气,金毓亭亭玉立,说起话来有两颗酒窝,明媚皓齿,落落大方,村里人都很喜欢。
狄云和金毓在一个村里,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只是没有分在同一个班,他们俩正式交往是在县城高中开学那天,那一年下着雨,狄云提前一天就到了,闲着没事在学校到处转转,这里是县城最好的学校,光荣榜上贴着往届的学生考进的大学名称,狄云看着就心动,也在心里写下自己心仪的学校。当然,光荣榜在大门的两边,看完右边的了,再往左边走的时候,只顾着走,没想到碰到了身后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狄云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同村的金毓,金毓也看到了狄云的脸庞,空气瞬间凝固。
“咦,怎么是你啊,你也在这上学,之前怎么没有听说呢。”
“嗯,我爸不让宣扬。”
“拿了这么多东西,没人来送你吗?”
“我爸来送我了,刚走。”狄云快步向门口的大马路上走近,顺着路向两边望去,老金是没有了踪影。
“走,我带你去报道,说完,狄云就拎起金毓的行李包向校园内走去。”金毓在后面紧跟着狄云。
“哈哈,太好了,咱俩一个班。”狄云高兴的对金毓说。三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里,每次回去狄云都帮金毓拎东西,送到金毓屋后,在学校,也是下课就去金毓那说话,讨论问题,青涩的时光,纯情的年代,不怕一见无情,有的是日久生情。在别人眼中,他俩已经是一对小情侣了,就这样,高考落幕,狄云考的好,金毓考的差点,与大学无缘。金毓收拾东西回家,地上一个行李包,狄云弯腰去拎的时候,金毓也去拎,狄云的手正好碰到金毓的手上,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一个粉面桃腮,一个眉清目秀,三年前发生的那一幕,这次又发生了,上次是高兴惊讶,这次是脸红羞涩两情相悦。
“走,我送你一程吧。”其实两人都知道知道彼此爱上了对方。情窦初开的年龄,总是被好奇的事情吸引,于是,狄云就和金毓开始了村外约会,村子不大,隐蔽性不好,其实他俩都猜到,去木桥左岸附近最安全。
晚上,月光朗照,繁星点点,夏季的河边,清风徐徐,河水荡开一圈圈涟漪,蛐蛐在草丛里低鸣。木桥左岸的篱笆旁,坐着一个人,在等候一个人的到来,顺手镐一棵茅草,在手中揉着,放下茅草,捡一块土坷垃向河中抛去,“咕咚”一声,又是一圈圈的波纹开去。时而向身后望望,等待的人儿怎么还没出现。一阵轻风袭来,吹得地上的小草沙沙作响,狄云向村口的小路上望去,模糊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影绰绰。狄云心里暗喜,等待的人儿就要出现了。
“你来这么早。”金毓温和的问到。
“嗯嗯,今晚的月色真美。”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在高中里相见吗?”
“当然记得,那时的你,那时的我……”,说着说着,他俩都笑了。
“幸亏有这个木桥,别人不敢来,咱们不怕,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狄云看着金毓说道。
“你考的好,去上大学,我爸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在村里的小学教书。”说着,金毓就低下了头。
“我到那了,每周都给你写信,而且还有寒暑假,寒暑假还那么长,我回来。咱们还在这相会。”
“你不怕来这里有诅咒吗?”金毓开玩笑的说。
“那你怕不怕?”狄云反问道。
金毓不作声,仰头看着夜空,真的有一颗流星划过,只是他俩都忘记了许愿。就这样,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狄云去远方求学,金毓在村里教书,狄云按照许诺,每周都会给金毓写信,金毓也会时不时的去木桥左岸站站坐坐,冬来秋去,衰草离披,左岸的草密而厚,躺进去,真能保暖。
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最美的时光还是木桥左岸,花飞花谢,月缺月圆,春天,燕语呢喃,夏天,虫鸣左岸,秋天,荻花瑟瑟,冬天,雪满草滩,四年,金毓的信已存了满满一大纸箱,一个人的时候就看信笺取暖。狄云,毕业了,不和家人商量,放弃了大城市的就业,来到了家里,当起了村主任助理,当然,也是在金大王手下办事,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总有踌躇满志的一腔热血,想回家乡干一场大事,使乡亲脱贫,也能和意中人共结连理。
“你为什么放弃大城市工作的机会。”金毓认真的问到。
“我想为家乡做点贡献,发展一下副业,更想和你在一起。”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狄云用手紧紧的把金毓的手握住,深情的看着金毓。金毓竟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感动的热泪盈眶,也难怪,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结果。
“我有一个想法,木桥左岸的草真的很好,为什么不加以开发利用呢。”狄云说到。
“都不知多少辈了,都不敢动那里,乡亲们也不会支持你的。”金毓看着狄云。
“你我都不相信这东西,咱们村应该改变这种落后的观念,把木桥拆了,重新架一座桥,毛毛草可以发展养殖业,芦苇可以编制工艺品。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咱们村的经济实力会翻一翻。”狄云自信的说到。村里三年一度的选举大会又召开了,金老大毫无疑问的当上了村长,狄云毕竟是大学生,村里也有好多人看好他的,狄云被选上了村主任,当上村主任的第一天,狄云就去金老大家拜访了,就是寒暄几句多多关照之类的话,不过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大摇大摆的去金老大家看金毓了。
一连好几个月过去了,狄云出入金老大家不知有多少次了,其实,外人一看就明白,只是,金老大还蒙在鼓里,村里的人好多次看到他们俩在木桥左岸坐着,说着情话。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狄云和金毓的事情终究被金老大知道了,为期七年的恋情要公诸于世了,狄云把事情说给了父母,狄云的父母非常喜欢金毓,金毓也在同一天告诉了自己的父母,首先就是金老大的反对。第二天,狄云的父母提着贺礼去了金毓家来给狄云提媒,很明显吃了闭门羹,以后还不让金毓跟狄云来往。金老大去祠堂算了两卦,艮卦和兑卦,这才知道,根据五行八卦之说,金老大姓金,克万物,唯独不能遇火,而狄云的姓里面正好有火,火克金。这老头心里暗自揣测:可有破解之法,不能就这样下去呀。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第二天,金老大以开全体村民大会的名义把大家召集到祠堂门口。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事情,关于村民的收入问题,狄云来到村里当干部已经几月有余,做出来什么啦,竟和我家毓儿走的很近,可曾想这小子当干部的出发点,我也是讲道理的人,遵从自由恋爱,你狄小子要是一年能让村民富起来,老子就把女儿嫁与你,要是不行,你就卷铺盖离开我们村。”金老大,说完,底下就议论纷纷,作为主任,狄云肯定是要到场的。狄云看情况该出来说几句了,不是担心村主任的位子,还有和金毓的感情。
“我这次回乡,就是给咱村做点贡献,我已经联系好了道北的养殖场,他们会以成本价给我们提供种羊,还有市里的一家饰品编制公司,他们已经考察过了,决定在咱们这投资。未来咱们村发展会很快的。”狄云说的有点激动,也佩服自己的勇气。村民又陷入了议论纷纷的局面。
“养殖场建在哪,饰品是做什么呢?”一个村民问到。
“木桥左岸的草很多很密,那里的芦苇也长得好,就在那建一个养殖厂和饰品加工厂。既解决了剩余劳动力,又能就地取材,变废为宝。”狄云绘声绘色的演讲,乡亲们听的入迷。
“木桥左岸那里有诅咒,老祖宗传下的话,不让人去那里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相信那迷信,科学的管理,科学的方法才能使大家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
“我不同意,不能忘记祖训,保留了这么久,不能在我这里毁了。”金大王说道。乡亲们一窝蜂的偏向金大王。狄云认为乡亲们没有看到自己的实际行动,不肯加入,要是自己能先做起来,还是会得到大家的支持的。于是,狄云就去找同学帮忙,动用一切关系,向县政府,乡政府,不知跑了多少趟,最终由政府出面,解决了部分建材资金问题,这段时间,狄云没有在和金毓约会,他只想兑现金大王的承诺。一切都准备就绪,建筑规划,耗材等等,都齐了,就等乡亲们帮忙了,狄云认为,只有乡亲们自己参与建设,才会融入感情,才会更加投入进去,可是开工那天,不见村民来帮忙。
夏秋之季,风吹沙子水泥,掀起一层扬尘,此时的狄云才发现要做一件事是那么难,还得厚着脸皮到乡里说明情况,乡长也无能为力,耗材已经超出了预算,不可能再拨其他的款项了。自己想办法,狄云看着图纸,坐在木桥左岸,这个曾经让他欢乐的地方,如今又成了他伤心的地方。还有几个月就一年又过去了,这几天,狄云的父母陪着狄云,看着儿子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时着急的还有金毓,每天都站在平房上向木桥左岸远望。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傍晚十分,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就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来不及收水泥,石灰,全部被雨水冲走。狄云站在雨中,看着自己的梦想被大雨冲走,连老天都在和自己作对,狄云闭上眼睛,仰天长啸,好几年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雨,雨水哗哗的向小河流去,左岸的篱笆被雨水冲走了,木桥也在水中摇摇欲坠,靠近河岸的一捆钢筋滚到了河堤上,正好截住流向河里的水。湍急的流水把河堤冲出了一个深洞,狄云在雨中倒下了,父母把他抬回了家。
暴风雨越大,第二天的太阳越明亮,狄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昨晚淋雨太多,感冒了,不够父母的反对,挣扎着站了起来。来到木桥左岸,这里聚集了好多乡民,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到狄云来了,更是讨论的厉害。
“看吧,非要在这建厂,得罪了祖宗。”
“今后我们村要有大劫难了。”
“都是你害得……
狄云才听不进去他们的话语呢,看着地上狼藉的材料,一捆滑到半山腰的钢材,没有了篱笆,木桥在水面上浮着,钢材的中间有个洞,狄云走进去一看。
“啊……”狄云惊奇的大叫了起来。村民也都围了过来,这才发现,篱笆圈住的地方埋藏着宝藏。各种青铜器,玉器,价值连城啊!
后来他们才明白,先人们传下来的诅咒,是以讹传讹,把最初的祖佑传成了诅咒。这是宋朝的时候,为躲避战乱才迁居地,把随身携带的宝藏埋在了木桥左岸,以泽后世。以这时金老大才明白,火真的能克金。又过了一年,木桥左岸的春天,不在孤单,不是他们两个,男女老少都喜欢坐在这里,讲述这么一个木桥左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