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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诗集在书架最深处,纸页已泛出秋叶般的微黄。我不读它,已很久了。它的无用,是确凿的;它既不能指点明日的行程,也不能填饱此刻的饥肠。可指尖拂过那略略粗糙的纸面,一种安宁的、近乎歉疚的温柔,便漫了上来。这温柔,便是它的美好了。这美好,正生根于它的无用。
无用之美,是窗台上那只素净的瓷瓶,不为盛水,只为空着,承住一方斜斜的日光;是午后断续飘来的一段琴音,不成调,不为何人而奏,只是存在着,像一声极轻的叹息,融化在空气里;是记忆中一个模糊了的笑容,想不起前因后果,只剩下那弧光,温润地照着往昔。
我们总在追逐“有用”的绳索,它们笔直,坚实,将我们牢牢系在名为现实的桩上。我们精于计算,步履匆匆,用一座桥的坚固去衡量价值,却忘了桥下曾有过的,无声流深的绿水。我们活得如此正确,如此充实,充实得再也塞不进一丝徒然的清风,一轮无益的明月。
于是,那些无用的东西,便像退潮后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静静地美着。它们的美,在于不索取,不证明,只是完整地拥有自身。诗集不为被阅读而存在,琴音不为被聆听而响起,月光也不为照亮什么而洒落。它们的存在,便是全部的意义。这意义,轻得像呼吸,却又重得,足以让一颗奔波的心,忽然间沉静下来,想起自己最初的模样。
我轻轻合上书册,将它放回原处。不必常想起,但知道它在,便很好。这人间,正是因了这许多无用的美好,才在坚硬的生存之外,有了一抹可以栖息的柔软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