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四十多年前,我的家乡还是市郊农村。我们的村子就坐落在大山脚下。那时各家各户都是独门独院。
我家的房子是上世纪七十年中叶所建。山石打地基,红砖砌墙,木架房梁,红瓦屋脊。房前的院子约有五六十个平方的样子。
父母是家中长子长女。成家后8年后才从大家庭中分了出来。不但没有盖房钱,还分得一部分饥荒(债务)。当年另借钱盖起房子,已没有气力正儿八经盖院墙,所以一开始那几年,院墙都是碎石堆的。门也就是一个栅栏门,一推即开。好在那时在村里这也是常态。村风淳朴,大家都夜不闭户。
后来经济上稍微好转,才慢慢砌起砖墙。后又在院子里加盖起了平房。
现在回想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碎石垒起的那方院子。院门在东侧,向南开。门外是一条胡同,大约三四米宽,是两家人共有的一条胡同。
进大门后,院子除了一条人常走的路夯实了,下雨天也不至于泥泞,其它地方基本维持原貌。土质是黄色的,我们当地人称之为“黄碱土”,不适宜种庄稼。但土质坚硬,院子基本不用重铺。
门口以西靠南墙的部分,妈妈用碎石碎砖垒出了一个小院,重新填上一些外面地里挖来的适宜种植的土,搅拌上鸡粪肥料啥的,可以种花种菜。
东、西两面墙根处,也都重铺了一部分软土。妈妈在铺了肥土的小园四围栽种了一圈冬青,权作篱笆墙。里面种了一些花草,还种了几畦菜。记得有油菜、茼蒿。还有黄瓜、西红柿、扁豆、丝瓜等。扁豆和丝瓜都爬墙长,不太占地儿。
东西两面墙根处则由我任意在里面种点什么。我记得曾种过粉豆花 、向日葵、蓖麻,还嫁接过月季、扦插过菊花......
院子里养了几只鸡,下蛋自食。一开始没有蔬菜花草的时候,鸡是散养着的。它们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屋门只要敞着,它们也经常大摇大摆进出。妈妈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满院子的鸡粪鸡毛。
自从开始种花种菜,怕鸡们搞破坏,西面墙边就搭起了鸡舍,用网给四四方方封圈了起来。一是为了防鸡乱跑,也是为了防黄鼠狼。春夏时节,几棵丝瓜爬满四四方方的网。
丝瓜底部的叶子往往被鸡啄得只剩光杆,但不妨碍秧上的丝瓜根根垂挂。有时来不及给鸡喂食,拽几片丝瓜叶凑付一下也没问题。但那些网还是防不住黄鼠狼。
后来,听人说鹅能看家护院。家里有鹅,黄鼠狼就不敢来捣乱。妈妈就买来两只小鹅。鹅小的时候,没放笼子里,就在院子里散养。
为了挡住小鹅进花园菜园,妈妈就在四围用砖垒了一道矮墙。院子里还特意为小鹅准备了一个大盆,每天换水,供小鹅们游泳。我家东面就是小河。放学回来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赶着小鹅到河边游泳戏耍。
小鹅们渐渐长大,院子里就不敢让它们自由活动了。一则它们本事大了,经常会跳进花园菜园吃“现成的”;二则它们真的很凶,家里来了外人追着咬。圈起来又实在太脏了,清扫很麻烦。加之它们食量很大,到了冬天没有东西给它们吃。
要知道北方地区,四十多年前的冬天可不像现在这么蔬果依然丰富。那时到了冬天只有储存大白菜、萝卜等。人都不够吃的,哪能供得起这些大鹅。加上我的学业后来也越来越重,顾不上帮妈妈照料他们,就忍痛割爱,把大鹅们送给了亲戚。那时家养的动物大都不忍心自家宰了吃。
怀念童年的小院,怀念那些大鹅们。我常在想,假如那院还在......
但我也知道,一切都已回不去了。我们唯有珍惜当下,不断向前看,向前走。
日益加快的城市化进程,不断抹去乡村人的记忆。好多地方甚至连一点点历史的痕迹都未留下。
惟愿当下的美丽乡村建设,能总结过去我们这儿拆迁的经验,不要一味地攫取空间利益的最大化,让我们的农村新城少几分钢筋水泥的冰冷,多几分人文自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