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大帅到!”副官立在门廊,挡住迎门伙计大声高呼。一群侍卫站成两排,推搡起那些不识趣地挡在中央的看客。怕事的看客看到他们腰间的佩枪缩了缩头,退回自己的位子。几个挂不下脸的老客只是嘟囔,不敢耍横。
茶楼掌柜与金老板笑脸相迎,一起拱手道:“多谢大帅捧场。”大帅哈哈大笑,而后张望道:“伶儿呢?我的伶儿呢?”
金老板赶忙赔罪作揖道。“大帅,莫急。小女怯场,在后台开嗓子呢。我等会儿就叫她上来给您请安。”
“别别别,不用她下场。我亲自给她打气。”大帅捋了捋胡子,豪迈的笑声一路沿向布帘子。
“后台的布帘子,怎么谁都能掀啊?”一个脆亮的女声嗔怪道。她的玉手挂在帘子上,透出剔透的白。
“伶儿是我。”大帅不恼,立在布帘子外,对女声赔笑道。玉手探出一道缝,是女人的细长媚眼。“呦,是大帅啊。您来了。”她嘴里殷勤,面上懒懒的,爱答不理。
金老板赶忙上前,斥责女声。“伶儿,怎么和大帅说话呢。”转而看向大帅低头哈腰。“大帅,莫见怪,小女不知礼数。还望……”
“我不生气。伶儿,我就在门口等着。哦对了,副官,我的花呢!”副官一路小跑,捧上一大束牡丹。行礼大声道:“大帅说了。牡丹真国色。金小姐配此花。”大帅听后,格外欢喜。
“行,我收了。”金伶儿嘴上应着,手里不接花。金老板见着颜色,赶紧接过副官的花,才作罢。
睡衣滑落,斜露香肩。金伶儿不理会,关上门帘,去准备。
吃了闭门羹的大帅不怒,喜滋滋的坐上前排佳座,等金伶儿唱大鼓。
茶楼外,几个黄包车夫停在那儿歇脚。他们不急着转地揽客,只是看着茶楼内。他们的指肚和掌心很干净,可虎口处磨出了厚茧子。蹲久了,他们倚在车把上,不停张望。三娃子也想在茶楼前摆摊,带着妹妹欲靠近,被黄包车夫给轰走了。白天的伤势太重,他又不甘心回去。只能和妹妹走远些卖花。
今天真奇怪。戏快开场了,茶楼外的人还那么多。尤其是擦鞋匠,比平时还要多几倍。三娃子吃痛地摸着后脑勺,他仰着脖子看向典当行二楼。那里一定有人在。老板娘孙太太瞅着茶楼一天了,怎么会放过好戏。
可是,三娃子落空了。二楼看台上不但没有人,而且窗帘拉起。孙太太不在那儿。那会在哪儿?后台吗?
路上的行人比茶楼里的客人要多。可是没人想买花。三娃子大着胆子拉起妹妹从人脚边溜进茶楼,却撞到一个穿黑长衫的男人。三娃子赶忙护着妹妹,对男人磕头赔罪。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出声。”三娃子庆幸男人没有打她,拉着妹妹躲在柱子后面。
台上的灯光大亮。大鼓的师傅坐定。从茶楼外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帅的侍卫横着长枪柄抵着。白天那些迟来的看客搬着自家的凳子候在茶楼外,也被眼尖的副官给赶走了。他们只好到茶楼对面,站在板凳上看戏。
茶楼内,三娃子在一楼看到二楼雅座有一处明晃晃的白光。小小的圆圆的斑点,像是眼镜或怀表什么的。金丝链子垂在那里,拖出长线的金光。紧接着,俩个伙计手里的茶盏相撞,茶杯啐了一地。大家都去看那手忙脚乱的伙计。
“砰!砰砰!”茶楼外传来巨响。
“开戏!”金老板开启夹板。大家回看戏台。大帅倒地。血红的窟窿穿过后脑勺,直挺挺地磕在戏台阶上。
末了,茶温热,戏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