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尸案胎死腹中,这让赵正义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他落寞地回到办公室,紧闭门窗,谁也不想见。
局长孙嘉尚曾告诫过他,如果刑拘李牧的事搞砸,一切责任由他承担。对此,他耿耿于怀,担心李牧会对他刑讯逼供的做法选择投诉或提起诉讼,继而警局靠不住压力,拿他开刀。
不过最头疼的还是离破案约定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在李牧身上处心积虑、浪费了大量精力,总有一种捉鸡不成反失把米的感觉在复杂的内心隐隐作痛。
他了无生趣地坐在办公桌前,将头深深埋进双手中,试着稳住情绪,不让自己爆发。他必须喝点什么,什么都好,只是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当赵正义踏进一家装潢华丽、充满地中海风味的蓝色酒馆时,一群陌生人正喝得兴高采烈,他们彼此勾肩搭背,彼此喊叫,满口酒气,随同瑞典知名DJ艾维奇(Avicii)一同高唱“他说总有一天你将会离开这个世界,就活出你的人生...。”简而言之,他们看起来、听起来比自己更加热爱抓狂的生活。A神唱到末尾,说他只是想让你活出一段无法忘记的人生时,赵正义面前的吧台放上了第三杯酒。
第一杯酒麻木了所有感官,他无法呼吸,也无法思索大量安眠药在牟亦凡体内会是什么感觉。第二杯酒几乎让他的胃翻了过来。但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正以幸福的低语作为响应,热流冲刷着他全身,犹如抚慰心灵的乐音。
“我怎么会忘记自己这操蛋的人生呢。”赵正义喃喃自语道。
李牧从检察院出来,并没有着急回家,他只是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的瞎逛了一会儿,闻着道路两侧新鲜的泥土芳香,感受着人来车往的城市躁动,这能让他的心情得以平复,那种重获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不经意间,他在街道一角发现了一家花店。透过店铺干净明亮的玻璃望去,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颜色光泽亮丽。他径直的走向花店,再次现身时,手里正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爱情之花”——红玫瑰,这会给黄思若一个惊喜,除了花还有他的平安归来。
“你在喝酒?”
实习生邓彬站在赵正义身旁,惊讶地问。
“这是最后一杯,”赵正义说,他的舌头不再肿胀,感觉平滑柔软。酒精增进了他的发音能力。他只要醉到一定程度,人们就会几乎难以察觉到他喝醉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能保住这份工作。
“这不是最后一杯,”邓彬说,“看起来更像第一杯。”
“臭小子,你懂什么?”赵正义抬头望着他,看着那双热情似火、充满斗志的眼眸,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你喜欢喝酒吗?小邓?”
“和您一样,心情不佳的时候,会小酌几杯。”
赵正义耸起肩膀:“你怎么找到我的?”
邓彬麻利地坐在吧台座椅上,身子前倾,嬉皮笑脸地说:“警察的直觉。”随后他朝酒保示意,点了杯同样的调酒。
“找我有事?”赵正义目光迟钝,语调慢的惊人。
“局长火急火燎地找您两次了,说打您手机也不接。他看上去相当生气...”邓彬毫不夸张地说。
赵正义边听边抽烟,几个大小不一的烟圈被他灵活巧妙的从口中吐出,喷向邓彬那张略显稚嫩沾满汗珠的脸,最后渐渐地消逝在天花板一侧的通风口。
“这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因为局长的一席话,即使翻遍全城也要找到我!”他冷漠地质问道。
“赵队,这还在上班时间,”邓彬疑惑地盯着对方,“要是被局长发现,你会挨处分。”
“所以...你是为我着想才来找我。”赵正义啜饮一杯调酒,大声嚷道,“这么想帮我,你怎么不把心思放在寻找线索上?”
邓彬变得面红耳赤。
“我...我...我很抱歉。我只是想...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他低声说,声音即颤抖又委屈。
“回去吧,我想单独静静。”赵正义察觉出自己言语的不当,用温和的口气说。
“那...您少喝点,如果局长再次找来,我会跟他说您出外勤了。”
邓彬走后,赵正义只觉得胸口发闷。局长找他无非是要兴师问罪,难道李牧那个家伙这么快便投诉了自己。他想要喝酒,却发现早已杯底朝天,而该死的酒保根本无暇顾及他的需求,只因忙着跟另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客人打情骂俏,于是他识趣地拿起邓彬没来得及喝的那杯酒,凑到嘴边,一口喝干,想要移动双脚,双脚却像是死死粘在地板上。
等他趴着吧台清醒的那刻,天色已黑。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手表,想要回家,想舒舒服服地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
李牧从浴缸里光着身子跑了出来,此时正满怀期待地躺在床上,静候佳人。他悄无声息的平安归来,确实让黄思若吃惊不小。再加上手里那束美丽鲜艳的红玫瑰,金发尤物感动地说晚上回馈他一个惊喜。这让李牧联想翩翩。
很快黄思若来到他的卧室房间,但她并没有特意打扮,甚至连性感的丝绸睡衣都没有更换。
“李牧,其实我...”黄思若站在卧室门口,眼神恍惚,犹犹豫豫地说。
“你没料到我这么快就会出来,对吗?”李牧兴奋地插嘴问道,“没关系,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不...不是...而是我想...”黄思若支支吾吾地说。
李牧微微一笑,仿佛自己早已看穿对方的心思,于是他果断地将铺在身上的毯子掀飞,瞬间一具光溜溜的标准男性身体展露无遗。“你看,我这不已经准备好了吗?”
黄思若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她明白李牧理解错她的意思了。她本来计划要告诉李牧实情,告诉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此情此景,冲动的想法胎死腹中,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再次泄尽。
“思若,难道你在担心擅自去找王安石帮我,我会埋怨你。”李牧疑惑地望着对方,温柔的声音充满着感动,“虽然我跟他关系不好,也不想有求于他,但你想尽办法帮我的心意,我又怎会不理解呢?再说,也多亏了那个糟老头,我才能顺利脱身。”
“额...那就好。”黄思若尴尬地说。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到了揭开惊喜的环节?”李牧调皮地问。
黄思若会意一笑,默而不语,缓缓来到床边,投入李牧的怀中。
卧室十分安静,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黄思若抚摸着李牧的胸腔:“你变得好瘦哦,没想到赵正义那么狠!”
李牧没有接话,只是等待。
“噢,对了。”黄思若突然想到,“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跳桥自杀的女人,他的亲弟弟来家里找过你,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
“什么,她的弟弟来找我?”李牧直起身子,吃惊地问。
“没错,可怜的孩子,仍然无法相信他的姐姐跳桥自杀了。”黄思若感慨道。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弟弟名叫刘梓晨,死去的姐姐叫刘梓珊,他们从小相依为命,艰难困苦中长大。他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会自杀,但警察已经确认。另外小男孩对他姐姐的爱有些畸形,似乎超出了亲情的范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你没有在开玩笑吧,为什么会这样?”
黄思若用力拉扯下李牧的耳垂:“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小男孩的心智远比他的年龄看上去更加成熟。他说的话,我这个成年人都未曾体会那么深。最重要的是她的姐姐在跟一个陌生男子恋爱,可他却极力反对,还说自己的姐姐只能由他照顾。你说,我有没有信口雌黄?”
“你刚才说什么,女人在跟一个陌生男子恋爱?”
“没错,小男孩还说那个男人好像在脚踏两条船。”
李牧忽然犹豫了一下,他突然有个预感,预感总是毫无来由可言。如果思若讲的全部都是真的,那么这个陌生男子或许是解开女子跳桥自杀的关键所在。
“我能不能跟小男孩见一面?”
“当然可以,小男孩告诉过我他住在高新区火车北站附近。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黄思若说,“不过,我不明白...”
“你指?”
“见到死者家属,你不会觉得难受吗?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从来没从那座桥上回来过,你还在努力拯救那个站在栏杆上的女人,我知道你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思若,不要再说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我必须找到真相,才能解脱。”
“难道你认为女人不只是自杀那么简单?”
“死者的亲弟弟不是也不相信吗?”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天真无邪的想法有时会更贴近事实本身,因为一切邪恶在他们面前终将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