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鸾走进院子,小院虽破旧,但很干净整洁,院子里有一道清渠,屋子里透出的光照射在水面上,泛出粼粼波光。
宋鸾沿着清渠往里走了几步,转身欲走上石阶,抬头却瞧见一只硕大的蜘蛛,就挂在门口的梁子上。
“啊!”宋鸾吓得喊了出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三步两步就踩进了身后的清渠里,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往后仰去。说时迟,那时快,沈煜从屋子里赶出来,左手一把拉住宋鸾的手,右手去搂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宋鸾马上起开身,定了定神:“王爷这么晚还不回府,是想夜宿府外吗?”
“没有。”沈煜看着宋鸾,回答的干脆,余光扫过宋鸾半湿的裙摆和绣履,“公主再不来,我便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宋鸾不解。
沈煜转身走进屋子,拿出一盏孔明灯,那孔明灯上画着的,是鸾鸟。他用火褶子将灯点燃,等了一会儿,孔明灯便慢慢升起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宋鸾继续问。
“人们多用孔明灯祈福,但本王想借它带走公主的愁丝。公主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便告诉它,让它带走吧。”沈煜看着宋鸾,扬眉笑着。
“你是在讨好我吗?”宋鸾没有去看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真的想讨好自己妻子的王爷。
沈煜摇了摇头:“不是讨好,是单纯地想哄公主开心。”
宋鸾不为所动:“我不喜欢这些,以后,不必做了。”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沈煜一把抓住她的手:“那晚跳“桃夭”的,是九公主吧。”
宋鸾一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认得你的眼睛,春猎庆功宴那晚,伴着蝴蝶和桃花起舞的人就是你。”身后的人语气坚定,“只是,与那日不同,你眼里的天真浪漫、无忧无虑被其他东西所代替了。”
宋鸾知道已经暴露,但还是掩饰:“我与七姐,本就是亲姐妹,眼睛相像,也是正常的。那日跳舞的,并非是我。”
“公主坚持说不是,那便算我看错了。”沈煜一笑了之。
“好了,回府吧。”宋鸾用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沈煜抓着自己的手。转身走出院子。
沈煜抬头看看半空中的孔明灯,邪魅一笑。她不是不喜欢这些,是现在还不愿意接受自己对她的好罢了。
宋鸾上了马车,沈煜随后走出院子,示意车夫下来,自己坐上车夫的位置,有节奏的挥动马鞭,马车以恰到好处的速度向前行驶。
马车前面的帘子一开一合,宋鸾看着沈煜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做这些?那日看他射箭,他的眼神里,分明是凛冽与野心。可是他如何能做到在她面前,温润儒雅?
马车在子衿府门前稳稳停住,沈煜伸手将宋鸾扶下马车,两人并行走回东厢房,一进院子,沈煜便差人去给宋鸾备热水温脚。
半夏替宋鸾更了衣,用热毛巾给宋鸾温了脚,宋鸾便躺下了,靠着床的里侧,双手紧紧抓着被子。
在外屋看书的沈煜等到半夏出来才进去,脱了外衫,在宋鸾身边躺好,盖好被子,便不再动作。
已是子夜,二人不一会儿便都睡了过去。第二日一大早沈煜就醒了,起身穿戴梳洗完毕才柔声唤醒宋鸾,自己去了院子里练剑。等宋鸾梳妆穿戴整齐,二人一齐至前厅用了早膳,而后同乘马车进宫拜见勍皇勍后。
归宁宴设在扶桑阁,没有外人,只有勍皇勍后,宋泽夫妇和宋鸾、沈煜六人。用过膳后,勍皇邀沈煜下棋,宋泽陪同;宋鸾和陈婧娴则陪着勍后游园赏花。
“莺儿急病不治,鸾儿替嫁,不知祾王心中可有不满?”勍皇举子,落棋。
“不敢。只是七公主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还请父皇节哀。”沈煜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勍皇听他喊自己父皇,一时吃惊。又说:“是阿。莺儿才15岁。不提她了,说说鸾儿吧。鸾儿这孩子,可是朕最疼爱的,自小便没受过委屈,你可得好好疼惜她。”
“是。我沈煜发誓:一定好生疼惜嫡妻宋鸾,若违此誓,晚年凄凉,不得好死。”沈煜看着勍皇,一字一字,坚定有力。
“好!你可要记着今日的誓言。”勍皇笑着说,不失威严。
沈煜又微微躬身,说到:“沈煜时刻铭记。”
“好了好了,祾王,该你落子了。”宋泽在一旁看着,适时说到,“今日家宴,父皇可别吓着新婿。”
“是是是,下棋下棋。”勍皇笑笑,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沈煜也儒雅一笑,举子,落棋。
“鸾儿,明日你便要随祾王沈煜动身前往云瀚了,母后实在是不放心,思来想去,觉得让月卫伴你左右,方能安心。”后花园中,勍后牵着女儿的手,千万挂念。
“这怎么行!母后的十二月卫,可是父皇特赏的,专门负责保护母后所用,怎么能让我带走?”宋鸾反握住母亲的手,想让她安心些,“母后,鸾儿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鸾儿身后,可是泱泱大勍,谁敢把我怎么样?”
“鸾儿,你涉世未深,很多事还不懂,听母后的,你把她们都带上,定会有用得上的地方。况且,那祾王沈煜已离开云瀚十年之久,在云瀚的根基太浅,纵使他有护你之心,怕也难有护你之力。”勍后将自己的忧虑都说出来,用于说服宋鸾。
“是阿,鸾儿。你放心,母后这边还有你皇兄和我照顾,倒是你安好,母后才方能安心啊。”陈婧娴也上前,握住宋鸾和勍后的手,劝说到。
“好。我带上她们。”宋鸾点点头,对皇嫂,她信得过。
“这样才对嘛!”勍后笑逐颜开,摸摸宋鸾的脑袋,声音却哽咽,“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你父皇他们的棋应该下完了,走吧,我们回去。”
“嗯。”
宋鸾她们回到扶桑阁前院时,沈煜刚和勍皇下完一盘棋。勍皇满意地笑着,夸赞沈煜棋艺不凡,再过一两年便能赢自己了。沈煜恭敬地站在一边称自己还需学习积累。几人寒暄几句,宋鸾和沈煜便动身回府。
狭小的马车里,宋鸾撩开一侧的小窗帘子,看着宫墙一点点往后倒退,从前,自己总想跑出来玩,现在,却想从车上跳下去,往回跑。
沈煜察觉到宋鸾的小情绪,撩开车帘让车夫停车,转身对宋鸾说:“我们下车走走?”
“不了。”宋鸾放开小窗帘子,坐正了身子。
沈煜伸手拉着她的手:“再看看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然后把她拉下了马车。
宋鸾看看两侧的宫墙,长长的宫巷,小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小小的她在宫巷里窜来窜去,后面一大群宫婢内侍跟着,跑过来跑过去……真是调皮捣蛋极了。
眼前渐渐模糊不清,有巡逻的禁军走过,恍惚之中,竟看到了况羽。
沈煜上前,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问道:“还想去哪里?”
宋鸾毫无戒备:“庆安街。”
“庆安街?”沈煜原以为宋鸾会说宫里的某个去处,一时惊疑。
宋鸾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之前去过一次,那里有一家龙须酥,很好吃。”
“庆安街可不近,要去的话需早些动身。”沈煜说着回头上了马车,伸着手等她上车。宋鸾将手递过去,由他拉自己上车。
到庆安街的时候,已是傍晚,街上的人不及那日早晨多,所以马车来去自由,接近卖龙须酥的小吃铺子,甜甜的味道便飘散过来。
“是这家吗?”沈煜挑帘查看。
“嗯。”宋鸾点点头。
“等我一下。”沈煜说着,起身跳下车去。
宋鸾看着街上稀稀疏疏几个路人,想起当日,自己拉着况羽,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还跟他说叫他不许娶别人。真是天真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