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二三事

致父母:

经朋友提议写一篇关于父母情感的文字,本来信心满满,可是当我提起笔的时候却万分的沉重。原以为我会有千言万语,怎奈提起笔来,却无从下手。

父母!是一个神圣的名词,每个人都有父母,每个人都体会着不同的亲情,但是又都相同的享受着父母之爱。世间最无私最高尚的情感也莫非如此,我同样是一个有着父亲母亲疼爱的女人,虽然已是中年,可是对父母之爱仍旧眷恋。

我出生在东北,那是一个白色童话里的城市。从小最深的记忆,就是顶着漫天大雪,穿着大棉袄,布棉鞋冻得龇牙咧嘴的出门。而我的父母也是那片土地上最普通的工人阶级,他们跟其他父母一样,辛苦节俭的养育着自己的儿女。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壮举,但是对我来说,他们的平凡也正是他们的伟大之处!

我对父母最深的印象,就是爸爸整天出门去山里挖坑种树,然后背着一大口袋的野菜或者是榛子在天黑透之后回到家。

妈妈则是在爸爸单位的苗圃里种树苗,经常看见她提着一只玻璃罐子,拿一双筷子,蹲在地里,一蹲就是半天,罐子里装着让我望而生畏的还在蠕动的白色大虫子。

我跟其他兄妹就像野孩子一样到处乱跑,一会儿去找妈妈要吃的,一会儿又到苗圃里寻找还没来得及播下的红松树种子。松籽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香香甜甜的特别好吃,在那个没有零食的年代,是馋嘴的孩子能想象出的最美味的零食。

那时候家里生活虽然很拮据,但是我们孩子的世界却是无忧无虑的,只要偶尔能吃上爸爸出差带回来的罕见食物,我们就当是过年了。我当时并不懂什么是‘穷’,我只知道,爸爸妈妈很少穿新衣服,爸爸不吸烟也不喝酒,妈妈也没有什么护肤品,只有冬天会用一种叫‘蛤蜊油’的油性膏脂涂抹干裂的手。

渐渐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变化,很多邻居家有了黑白电视,录音机,自行车。这些东西随着我年纪的增长,家里也逐步添加。

然而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来的有多不易,那是爸爸从自己的差旅费里省下了的,是妈妈在苗圃里捉虫担水,喷农药赚回来的。

我们过年的时候也会有新衣服,有糖果,甚至是几个苹果,然而这一切,都源于要强的父母的那一句,“别看咱家孩子多,人家孩子有的咱家孩子也不差,我不会让咱家的孩子委屈!”就为了这个纯朴而伟大的信念,他们付出了自己辛勤的汗水跟所有的爱!

爸爸是个节俭的男人,他不沾烟酒,只为不浪费一分钱。妈妈是个勤劳的女人,只要我一睁开眼睛,她就是在劳动中。父母也很严厉,他们不会多过问我们的学习,但是他们会严格要求我们怎么去做人处事。不去欺软怕硬,不去为非作歹,不去向困难低头,我也从他们那里继承了一股子倔强。

我带着这股子倔强从个扎着独角小辫的娃娃直到成为人妇,父母的身躯也从笔直健壮慢慢弯曲蹒跚。我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很少回家,每次回家爸爸总是站在车站等上很久,直到看见我的影子,笑容绽放在脸上。

而每次离开家,妈妈从不出门送我们,爸爸却执意要帮我们拿东西默默送到车站,待我们都上了车也不肯离去,车站上的人潮渐渐退去,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月台上,挨个车厢的找我,看见我在车里跟我挥手道别,直到火车开走,还在后面紧紧追上几步,只为了多看我一眼。

而每次他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从来不让我去送站,因为他不忍心我独自一人孤独站在月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看着他们日渐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有些佝偻的身躯,我会经常不断的问自己,时间都去哪了?我还没好好的在他们身边承欢膝下,却离他们千里之外。人生无奈,为了生活我背井离乡,带走了他们的牵挂,也带走了他们的日夜思念的期盼……

其实有多少次怀念小时候,怀念在父母身边的日子,虽然清苦,虽然也会挨骂受罚,可是一家人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有爸爸妈妈在,一切都会熬过去。

看着爸爸妈妈的背影,那个曾经可以挡风雨的身躯,如今孤孤零零的留着北方,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鸟儿的翅膀硬了,早晚要离开窝,自己去飞翔,而我这只漂流在外的鸟,依旧魂牵梦绕着北方,那双亲佝偻蹒跚的背影……

                             

                                      于2016年11月4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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