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宗大和三年,26 岁的杜牧在长官宅第中初见歌舞惊鸿的张好好,那年她 13 岁。之后“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郎才女貌一时情浓。没多久张好好随主人迁居宣城,原本以为千里迢迢音信渺渺再难相聚,甫又于四年之后在洛阳城东再次遇见,只是此时张好好已嫁为人妇却又被夫家逐弃二年有余,当垆卖酒为业,如此场景下他乡遇初恋这辛酸伤感可想而知,杜大才子回去之后感慨难平,于是在历史长河中多了一幅故宫国宝----《张好好诗》。这一年杜牧 31 岁,张好好 27 岁。
陆游自小打有记忆起宋朝正在经历“靖康之乱”后的满目疮痍,即便一路南迁颠沛流离也没让这个富家公子哥有一点忧国忧民的危机感,活脱脱一个南宋版的宝哥哥,因为他不知何时开始由暗恋到明恋地爱上了自幼青梅竹马的自家表妹唐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美人儿,待到放翁兄 23 岁终于娶了 17 岁的表妹,肥水可算没流到外人田。接下来这段浪漫爱情故事就是一段琴瑟和谐地撒狗粮日常。这样胸无大志跟媳妇腻歪了二三年,都 25 了还带着媳妇整天琴棋书画不仕经济,霸道婆婆看不下去了以“无出”为由,强行拆散了这对鸳鸯。放翁兄顿失挚爱,郁闷了不长一段时日还是回到老母亲期盼的正能量人生轨道上来了----化悲愤为勤奋终于沉下心来准备考科举了。 三年后陆游一榜高中,然而正式文凭还得等几年之后秦桧倒台之后才能拿到,(没错就是害死岳飞的那个秦桧)因为状元只有一个,秦桧他孙子已是内定的了。
本来故事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可是之所以跟前面杜牧的故事择到一块讲,也是因为还有段有情人多年后偶然重聚的剧情,陆游致仕之后有一年回乡闲居恰巧在沈园里遇见了自己深爱如昔的前妻,然而唐婉此时已改嫁他人了。我估摸着古人性情可能没现在的人这么洒脱,能豁达说出“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不介意再留个 WX呗?”这样的客气话,总之此二人跟前二人当时的内心激荡估计也差不多,大概都是百感交集悲喜交加吧。此时距休妻已是 7 年之后,陆先生随手在墙壁上写的“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虽说我怎么看都觉着像是托辞,不过比张才女墙上的“蚊子血”要更情深意切,而唐婉此番偶遇之后估计是激荡的心情无法平复,回去没多久就离世了。
这其实是一对矛盾的故事,错过与拥有只是一种结局的不同表达,过往最终都无法挽回,只有经过青春少艾的人才会生出悔不当初的懊恼,或为莽撞或为无知或为懵懂…不堪枚举,而正值当年的人儿们却无一不在毫不吝啬地挥霍这一生之中最为珍贵的时光。在人生的旅途中很多时候被各种各样的事物迷惑阻碍了内心真正的诉求,我已不记得自己十九岁那年秋天扔进湘江水中的漂流瓶里面写了什么,就如同我已忘记来时的路,可是总在每一个偶然的某个瞬间一句话一段音乐一种香味,让我刹那之间穿梭到以前的某个时刻,最不堪的是那个片段中还有过去的亲人,真挚的发小,初开的情窦…于是眼眶一热,赶紧念叨诸如“今天星期几?”“明天几号?”这些自创的解厄法咒遣散魔障。以前读社会学的时候,读到社会的主要构成之一:一个家庭的组建和消亡,脑海中就映现出一朵新鲜玫瑰的盛开和凋谢,然后就代入姨父那个先富起来的大家庭过往种种,当自己以一种画面外的角色冷眼旁观这一幕幕人间话剧时最多的感触就是相处是短暂的分别是永恒的。延伸到情感也印证了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即便是分别也是一种考验,有等待重逢的期盼有往昔如故的期待有各自珍重的祈愿有天涯共此时的相思难耐也有山长水阔间的渐行渐远。无论是“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还是“小桥风满袖 新月人归后”一情一景当时不经然,过后多年却成了记忆中的刺。前段时间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短篇《白夜》,也是一个重逢的故事,感情这种东西置于不同的情景与环境之中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时间和空间往往在情感取舍之间占据重要地位,若是那位房客不在最后一刻出现娜丝金卡毫无疑问将投入到幻想者的怀抱,或许还感恩主给她带来的不经意幸福,而桥上那段猜忌徘徊的过程又与我们的人生何其相似?!我们都是在紧张的欢愉中找寻所爱,又在湿冷的迷雾中放弃了初衷,我们寄希望于最终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又对自己的真情真性把握不定,很多时候人经过挫折和劳累之后只想找个依靠作为身心的停泊处,甚至于未给将来的自己留一点回旋余地,于是自己轻曼了自己又无处诉说最后要么认命要么逃避。
直到最后的房客出现,娜丝金卡才记起自己所有的真情与热情都已支付给过往的他,那熟悉而又亲切的激情又涌上心头,而在数分钟之前她还曾为自己再次找到爱情而感恩上帝,该说是女人善变还是人性本然?另外一个有趣的角色就是每日以幻想为主业的二号主角,其在书中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说他有趣是此君除了做白日梦简直一无是处, 当然这是一当下通俗的成功男人标准来定义的,在我看来其实他也有少许值得肯定之处,其一是秉持自己对生活的美好信念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其二对待感情诚恳真挚渴望爱与被爱的经历。其三不强人所难有种不得我命得之我幸的豁达。之所以为此君辩护,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们都是徘徊在城市边缘的游离者。
弗洛伊德认为人在幼时的经历会藏匿在潜意识里伴随终生,譬如说某件心存遗憾的事会在心中一直存有芥蒂,在人生的过程中甚至是梦中都会不自觉的经常流露出来,并积极地对这一类似缺憾的补偿或纠正,然而这种意志力的强迫症大多数情况下是徒劳的,反而会加深自身的这种缺失感。所以我知道沉溺于过往是一件饮鸠止渴的事,最大的害处是与现在越发的脱节…你不懂得如何去社交,怕再陷入过往的纠缠。你不懂得如何去处事,因为你与过往相比会发现太多的虚伪。你不懂的面对自己,因为你已经在镜子看到的是个陌生人。故而唐婉会郁郁而终,张好好会泣不成声。哦,对了还有一位促成千古名句“谁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的那位青春少艾。
此时这座城市已进入雨季,一年之中就这个时间段降水量最为丰沛,不过比起老家那种连绵不断一下就下几个月的雨水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了,那时候一下雨就街道泥泞浑身邋遢,上学出行很不方便,每每抬头一望就伴随一句:“x!这鬼天怕是漏了还是怎地?…”然而便是如此烦这雨却又有几次与雨水有关的记忆是历历在目…丘野哭亲、夜雨独行、那几次的瓢泼大雨都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竭斯底里的泪水横流。而今,这时有时无的雷阵雨反倒让我心生祈盼出来:虽说这雨量稀少,也但愿能连绵数月吧?嘴里说着“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心里却记起《小团圆》中的那句:“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而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