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快到了,欧阳峥荣在拼命地奔向那个理想的栖息地。他那瘦瘦的长腿不自觉地迈开最大的距离在飞速前进着。那个地方好像李梅花在呼喊自己名字一样那么地吸引力。初夏过午的太阳有点偏西了,从欧阳峥荣背面斜照过来,把他本来高高瘦瘦的身材,拉得更长了。瘦瘦的影子也在不断地随着阳光前进着。欧阳峥荣霎时看了一眼自己瘦小的影子,突然站住了脚步。他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好像在看一面镜子一样,在端详着自己的模样一般。他气喘呼呼的,头发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汇成了一条小溪,沿着他的脸庞流下来。本来就有点灰尘土的脸,在小溪流经后,好像一条条疤痕显现在脸上。但是欧阳峥荣并没有顾得上去拭擦。汗水转了一个小湾,分出了一条支流,流进了欧阳峥荣的嘴里。汗水夹带着一些尘土,有点咸咸的,欧阳峥荣嘴动了一下,居然嚼了起来,好像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嘴角稍微上翘一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自己的身影,欧阳峥荣朝自己的影子吐了一口水,便继续往前走了。
此时,从教室出来,走向办公室方向的张强,怒气未消。但是他在办公室门口转弯了,没有走进办公室,而是向厕所方向走过去。来到男厕所门口的洗手槽边,站立不动,对着面前的镜子,把自己从上到下好好地端详一番。本来疏得敞亮顺溜的发型,已经变形了,乱七八糟,头上还有一个大肉包。身上面料舒适柔软的牛仔衫也变得皱巴巴了。还好,这块镜子不能照到他的脚上,不然他会被那双崭新的波鞋裂了一条缝而更加伤心的。最令他痛恨的是,欧阳小鬼打哪里不好,偏偏打在自己的嘴巴上,嘴角还大大的青了一块,不断地从里面流出血来,害得自己好几天无颜面对班上那些漂亮的女同学了。
张强心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把双手合拢着成一个小窝样,在水龙头出水处捧了一窝水含在嘴里。一会,又把水吐出来。吐出来的水里面夹带着不少的血。这样的来回捧水、含水、吐水,几回合后,吐出来的水基本没有血了才算完事。接着,张强又捧了几把水,把脸洗了一下,以恢复他本来英俊的脸。接着用湿了水的手,来回撩拨他的头发,以恢复他一直认为好看的发型,唯独不敢去触碰那个异军突起的肉包。最后,他用双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以挥去倒地所吸上来的稀少灰尘。
整理好这一切,张强在镜子面前又端详起了自己。这下总算像个人样了。他心里默念道。张强看着自己的眼睛,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平时默默无闻仅靠异常姓名出名的欧阳小鬼,居然敢当众打自己,而自己居然还不敢当场还手。是自己有错在先,不应该把班花李梅花和欧阳小鬼混在一起说他们共同的坏话。班上那几个死党,平时我没少给他们好处。零食,基本天天可以吃到饱。没钱的时候,我都会大大方方的给他们几毛、一块的,从来没有让他们还钱。他们有时候无家可归,我也会把他们领进我家的钢筋水泥大楼里对付好几晚。可是,在我被人打,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都后退了,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和自己一起。张强心里突感滋味难受,眼眶了居然有点湿润了。打自从记事以来,张强记得眼睛从没像这样湿润过,包括他的亲奶奶仙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如此的难受。他的内心此时反而有点感激欧阳小鬼刚才那一拳。好像就是这一拳,把张强的内心打醒了。虽说张强在学校平时总是和其他小混混称兄道弟,横横谔谔,但是从来没有打过一次架。这次动了真格,张强感觉就像刚生了小孩的妇女一样,毫无缚鸡之力。他猛地醒了,有几颗泪水流了出来。张强捧水洗了一把眼睛,擦干,便心事重重低着头走向了教室。
到教室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最后排的角落,便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欧阳小鬼不见了。只有李梅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东西。李梅花在欧阳峥荣跑出去后,把后排倒下的凳子扶了起来,倾歪的桌子扶正,以免被班主任认为这里发生了多激烈的斗争。她现在心里虽然有了一套应付班主任的说词,但还是忐忑不安。她坐的很端正,生怕被别人看出她的不安。她不知道张强压根就没有走进过办公室一步。如果她知道张强就这样放过她和欧阳峥荣的话,她会当着张强的面,诚心地说一句谢谢。
欧阳峥荣走到了那个所谓的理想栖息地面前,站住了。西下的太阳,把他的身影照得更细更长了。阳光也把那个栖息地,也就是山边脚下的一个小洞穴,照得有点泛黄,甚是感觉温暖。欧阳峥荣看到,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哦,不,那应该是比家更温暖的另外一个家。欧阳峥荣想起了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家的情景。那天是下午最后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当着全班同学批评了自己写的一篇作文,说得自己的作文好像狗屎那样又硬又臭又长,毫无章节可言,就像工厂里的流水线一样。语文老师越说火气越大,干脆就把自己请出了教室,在外面可以自由活动。若以后的作文还是传承这篇作文的风格,那么惩罚的方法就会如出一辙。在教室外游荡的欧阳峥荣,无所事事。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个小洞穴,并且在这个小洞穴里坐了下来,一直坐到傍晚放学的敲钟声响才离开。如今,当初的落脚地方便成了自己的温暖的另一个家。欧阳峥荣迈步走进小洞穴,坐了下来。
“欧阳峥荣!”一个喊声突然传到欧阳峥荣的耳朵里。这样全四个字的称呼,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喊。欧阳峥荣心里扑通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