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父亲,一直是高高大大的,母亲一米五多,父亲一米八多,这种身高差更显的父亲特别的魁梧。
原先在村子里住的时候,父亲与左邻右舍的关系处的极好,他对谁都乐乐呵呵,需要帮助的地方总是二话不说,母亲有时候蒸一锅白面大馒头或者一锅包子,他也乐意与人分享;有时候他领着我上大街买东西,几乎所有的摊位他都可以说得上话,尤其父亲爱吃海鲜,走到他熟悉的海鲜摊位上,他不仅会挑,摊主还总是称完称多给他放很多,后来村里拆迁,父亲因为我工作性质第一个把房顶拆了支持工作,村里的人散开了七八年,回迁房下来以后,弟弟开了一家茶店,父亲退休没事就去店里帮忙,这倒成了村里老少爷们的据点了,三五喝茶的,七八打牌的,反正一条街上,就属茶店最是热闹,当然,父亲也是喜热闹的,一段时间我不回去,电话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哪怕就是粗茶淡饭,父亲也乐意我们陪在她身边。我单位开辟菜园的时候,父亲积极报名,跟我说他要去出一份力,拉土,开垦、买工具化肥,无一不板板样样,就因为菜园子,他居然跟学校的领导老师和保安都成了“熟人”,今天分享种菜经验,明天分享菜的收成,反正就是菜园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好乐心善的老宋头。
因为我姊妹三个,家里负担自然是重的,尤其是我和弟弟上学那段时间,父亲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我们的学费几乎都是他辛苦赚来的,父亲爱开车,看他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他都可以开半挂车走南闯北,后来考了A证,开大车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记忆里我们家第一辆车是一辆红色的面包车,村里需要接个亲、送个人、去个医院、跑个亲戚的短途都会找父亲,我现在还记得父亲那辆车的车牌号是80787,我那时候上小学归来,和母亲做好晚饭,就会在天井里等父亲。父亲从来不会空手而归,不是一兜水果、就是买烤串烤香肠、或者猪头肉、海鲜啥的,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一天跑车挣得钱三分之一都买吃的了,父亲每次都欢喜着回答说“买点你们乐呵,我也乐呵”。后来我和弟弟一起上高中那几年,因为都住校,也是家里最累的年岁了,但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也体会不了,父亲换了一辆校车,也是当初村里要办好事,接送村里孩子上下学安全,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父亲身上,往返学校的路,不记得跑了几年,但村里适龄上学的孩子几乎都坐过我父亲的校车,后来听父亲讲起来,说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净给他在车上搞破坏,有的拿小刀划破座椅,有的吃完零食乱扔垃圾,还有的孩子车辆行驶的时候站起来,父亲可不由着他们,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说教”以后,再也没有捣蛋的了,也是开校车的那些年,父亲把我和弟弟上高中的全部学费赚出来了,不过也是我上高中那年,父亲出了一次大事,倒不是开车,而是跟我叔叔们去钓鱼,结果我五叔非要去水下下笼子抓螃蟹,结果被水草绊着脚,父亲下去救,可是半天才解开,也亏着我三叔也在,合力才一起上了岸,那真的是有惊无险,害得母亲整晚没睡好觉。
我的爷爷奶奶其实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记忆里春节拜年到时候,我们女孩子总是得不到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所以那时候过年这个成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有一次我守着父亲嘟囔,结果从那开始的每一年,父亲会给我们全家每个人发红包,就在大年三十晚上,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后,父亲就会跟母亲说,让母亲只管坐沙发上看电视,其他的交给他来做,他会打水端过来让母亲和我们洗手,到十一点半多就开始忙乎烧水,他总念叨煮饺子要怎样怎样,但从来不让母亲去帮忙,他说母亲一年累了,这一天换他来伺候我们,等着临近十二点钟声快响起时,饺子煮好了端上桌,父亲就掏出红包,从母亲开始,依次一人一个,不多,一人二百,然后我们就会开心的吃饺子,谁吃到饺子里的硬币,那自然是乐上加乐的事情,就这,成了我记忆里春节最美好的时光,结婚以后,再也没吃过饺子里的钱,因为婆家不兴包钱,自然就下也吃不到了,连自己的两个娃娃也没有体会过吃饺子钱的快乐。
高考填志愿,因为自己报考了师范,父亲母亲没说什么,但送我去学校的时候,他和母亲给我写了一封信,藏在了行李箱最底下,大概意思就是上大学身在外,父母不在身边要多长心眼,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之类,大学毕业前一年,得按要求实习,我回到了我初中的母校呆了一年,毕业后,第一年考录落榜,在屋里呜呜哭不吃不喝,父亲就蹲在我房间门口等着跟我说一些没事、来年再考之类的安慰话,因为没考上还得找地方代课,当天去报道的时候下着大雨,可大的雨,大到我和父亲的鞋子都被打湿了,头发和衣服都滴水,好歹的安顿好了工作问题,父亲问我,后悔吗姑娘?我说不后悔,一年考不上我再考。第二年村里拆迁,我们搬到了开发区,我每天晚上都会学到2点多,记得当时客厅放了个大鱼缸,考上那年,第二天参加面试,前一晚上这个鱼缸不知怎么就破了,父母两人忙乎一晚上除水,可我那晚上出奇到睡的很沉,第二天早上醒了父亲问我没影响你睡觉吧?我是真的一点没听到,面试抽号在下午,一上午在候考室真的很煎熬,下午的说课还算顺利,但超时了几秒,出来回家的路上没敢打电话给家里,六点多父亲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我告知了面试发挥有点超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成绩的话,父亲只顾给我夹菜说考完了就安心吃饭就好,当晚八点出总成绩,当时的娃爸也在,我说我害怕看成绩,娃爸就开了电脑帮我看,最终我以面试第二,总成绩第八过线,成功考上了老师,我在欢呼雀跃之时,父亲母亲却在沙发上抹泪,一个劲嘟囔说“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那段考录吃的苦,也许只有父母最深知。
父亲除了爱开车,还有一个坚持了一辈子的爱好就是走高跷,那时候村里几个男壮丁组成了第一支队伍,父亲作为领头,一直是走队伍最前面的第一支跷,小时候每逢正月十五前后都是他忙碌排练的时候,前段时间我专门写了一篇稿子介绍这只已经列入区非遗项目的高跷,成功在学习强国上发表,父亲叻坏了,说没想到自己也能上强国,茶店里逢人就会拿出来给他们显摆看,说是它闺女写的文章。我也是想用这个纪念记忆里那随着音乐舞动,后来年纪大了不能舞自学敲鼓还跟着出节目的父亲,我知道那曲子一起,那老哥们一聚,便是他最欢乐的时候。
去年父亲骑电动车出了一次车祸,伤的非常厉害,从眉毛处一直到额头,被刮破一个很长的口子,差点眼睛就废了,弟弟去现场接的他送去了医院,跟我说血肉模糊,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眼睛和面部全部肿胀起来,睁不开眼睛,医生处理伤口时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后来养好伤就戒烟了,断的非常彻底,一口不抽,直到今年五一聚餐时他说起来,当时骑着电动车,就是烟迷了他的眼睛才会让他撞到大货车上,所以才不想抽烟,就这么说戒就戒了,即使每天茶店卖烟他也不为所动,还真是佩服这老爷子。父亲其实待人接物一向大气,不抠搜,不较真,但他认准的事情,又一定会去做,耿直男无疑,他有时候脾气也很暴躁,算不得完美,可他对我的偏爱,我都清楚记得,我的乐观坚强,我的处变不惊,似乎都是父亲教给我的。
年过六旬到父亲,越发的像个老小孩一样,时不时会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和父亲把酒言欢是最对他脾气的,谁让他就好喝两口,可我喝不过他,也不想他很多,可只要我们回去,他必然是乐呵呵的,吃饭间隙,他总会说上两句让我好好干,让我教好娃之类的话,因为父亲,我还入了党,成为党员他说是了了他的心愿,能成为让您为之骄傲的宋老师,我也会感到自豪。他会在学校门口的菜园子等着看我上班,哪怕就是打个照面说上句话;他会让母亲给我装满一车的好吃的…他给我的爱很深沉,也很厚重,他和母亲相守四十多年,我们姐弟三人也已成人,对父亲母亲表达爱意还是太少太少,关于父亲,有写不完的话想说,却又觉得只言片语都太轻了,因为父亲就像一座大山,稳稳的在我们心里,让我们坚毅前行无所畏惧,父亲也像一面迎风的旗帜,不管你多久回头看,他会一直在那里。我爱听《父亲的散文诗》,每每听到最后一句便会泪流满面,“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旧报纸那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辈子。”我想把父亲的故事写下来,而且我贪心,祈愿时光对他好一点,让我把爱多一点说给父亲听。
父亲节,是表达爱的一个节日,邀请公婆和爸妈一起来我家,为他们下个厨,我心里欢喜。
父亲从不曾言说的宠溺,却藏在时间的褶皱里。从不说爱你,却把他的全部都给你,时间,就是他爱你的答案。仅以此文,写给我最爱的父亲,愿余年无忧,福悦相行。
爱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