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阿莫合上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出神地望着透光孔,细小的光柱慢慢倾斜,从红松木书桌爬行到墙角,来到靠墙摆放的百叶式榉木衣柜上,如同毛毛虫般蠕动再一点点儿消失。
整个荒原都在萧瑟的秋风里鸦雀无声——这不是万籁俱寂,而是所有活物都屏住呼吸,寂静地在黑夜里小心戒备;
每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猎杀与反击,有多少毁灭和血腥,这是危险的末世,每个幸存者都无法避免。
阿莫用棉花堵住透光孔,点燃壁炉烧水;然后用沾湿的热毛巾擦拭身体,每个部位都不放过,特别是容易出汗的腋下、胯骨、脖子、脚心和手心。
然后穿上准备好的丛林作战服和长筒陆战靴,用两指宽的鹿皮扎带收紧衣角。在靴子左右各插上长短两把弯刀匕首,扣上美制单兵头盔。
阿莫站在黑暗里深呼吸了几次,拉起弹力莱卡围脖护住口鼻,站在房间中央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环境。
他微微舒了口气,把56式军刺插进左臂刀袋,拿起霍伊特复合弓和箭囊。
无论如何,都必须躲过刺猬到达可利湖,那是唯一的生路。
苹果林深处,茂密的灌木丛和成片的树木遮挡了月光。堆积满枯树叶的巨坑中间,三只牛犊大的刺猬蜷缩着身体,如同巨大的风滚草似的,钻在两只阿拉伯马大小的刺猬中间酣睡。
它们身上的硬刺像弩箭般根根笔直,在点点洒落的银辉下闪着乌光;蒲扇似的耳朵,提供了敏锐的听力——基因变异的大耳刺猬是最危险的猎手,周围的野兽早已被杀戮干净。
唯一的弱点是它们依旧会冬眠,在秋季来临后气温骤降,会放慢它们的速度。
风吹过苹果林,发出 “沙沙、沙沙”的声音,如同爱琴海的波浪一样在黑夜里荡漾。
一只体型最小的变异刺猬,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抖掉了头上的枯树叶,向左侧轻轻转了转,又缓缓放下闭拢。
可利湖的方向难以辨认,原本的石子路被泥土和野草覆盖,仅剩几根古老的悬挂式路灯指引方向。阿莫隐秘地跟随着秋风,静悄悄地在树林中前进,56式军刺拨动灌木的声音融化在夜色里。
再走四十分钟,就能看到可利湖的堤坝了,阿莫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唧!“
”唧唧!”
阿莫右侧茂密的树林深处,忽然传来清脆尖细的叫声!
强烈的恐惧包围了阿莫,他迅速弯腰伏地,将身体缩进倒伏树木的枝茬间,收拢手脚慢慢隐蔽进去,右手悄无声息地下探,握紧了作战靴上的刀柄。
十米外的灌木枝杈“咔嚓咔嚓”根根折断,长着锋利獠牙的头颅幽幽地探了出来。
那是只牛犊大小的变异大耳刺猬,它“沓!沓!”慢悠悠地迈开步子,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用镰刀般的尖利爪子拨弄着地面。
坚硬的刺藤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毫无阻力地被割断,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条凌乱的刻痕,它睡眼惺忪的诡异竖瞳,漫不经心地在领地里扫视。
“骨碌碌!”
“骨碌碌!”
一颗足球大小的头颅被巨爪弹起又落下,“啪”地打在旁边的树上,几只红透的苹果“仆仆”掉在地上,被重力加速度砸得稀烂。
“唧!唧咔——”
远处又传来了两声短促沉闷的叫声,它嫌弃地发出不满的回应,用力蹭了蹭爪子,转身向苹果林深处走去。
阿莫藏在枝茬里几分钟都一动不动,隔了许久才轻轻吐出胸中的废气,他努力均匀地小口小口深呼吸着,放松紧绷的肌肉,任凭冷汗浸透了冰凉的凯夫拉手套,强迫自己将眼睛固定在身前的头颅上。
那是一根乌黑的长刺,从右眼到左眼穿透,沾染着绿色的鲜血。
变异大耳刺猬远去“沓!沓!”的脚步声,在幽静的树林里如此刺耳,阿莫捏紧了拳头:无能才会引发愤怒。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树叶,伸展手脚从枝茬间爬出,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蹲在头颅旁边,微微用力就能轻松拨出长刺;血肉早已经被吞噬干净,仅仅是卡在变异灰麻雀的碎骨里。
这根长刺和碳纤维箭杆一样又轻又硬,应该是尾刺。
不远处还有两颗灰麻雀的雪白头骨,阿莫仔细查看。其中一颗头颅吸引了阿莫,眉心上长着指甲般的菱形石头,闪着微弱奇异的绿光。
他伏地仔细查看,方圆10米的地面上还散落着36根长刺,有14根已经被咬断——交错锋利的齿痕,留在头颅和尖刺上,非常可怕的咬合力!留下的抓痕深入地面一指长,沟槽光滑平整,爪子也极度锋利!
拔出左臂上倒插的56式军刺,轻轻切削在长刺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阿莫站在原地抬起头,从树叶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朦胧的星空——一轮下弯月戴着红色的月晕。
刺猬离开的方向,一片枯树叶被林间的微风送到脚下,阿莫戴着凯夫拉作战手套的右手,捡起了那片枯萎发黄的树叶,轻轻搓了搓叶茎——这里是逆风!
他罩着围巾的脸上,嘴角微微翘了翘,再次检查装备,摘下霍伊特复合弓。顺着大耳刺猬离开的路径,小心地拨开树枝,如同潜行的黑豹般追踪而去……
夜色渐深,树林升起了淡淡的雾气,低垂的草叶镀上了薄薄的白霜。
三只幼生的变异大耳刺猬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挤在两只硕大的刺猬中间睡得正香;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在枯树叶上,巨大的鼾声此起彼伏。
最大的那只刺猬,挺了挺覆盖着尖刺盔甲般的身体,努了努野猪似的尖嘴,“阿嚏”打了个响鼻,鼾声顿时停住,它扭动着伸了伸脖子……
“咻!”
“咻!”
两声轻微的尖啸,在林中短促响起,那是霍伊特低沉愤怒的咆哮。
锋利的钨合金长箭,一只穿透了喉管,一只从眼睛射入了脑颅。
只留下黑褐相间的修长尾羽在风里微微摆动……
漆黑的夜将被鲜血染红,这将是阿卡姆的狂欢之夜!
——“昔日的存在,现在则不复存在,在下一次的一刹那间,则必然成为曾经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