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趴在窗户玻璃上的苍蝇应该是第一个睡醒的。

见它在玻璃上爬来爬去，也许是在找出路，也许是伸个懒腰。

蝇生苦短，享受每一天难得的自在安宁。

房间窗户朝北，一年四季进不了阳光。因为没有窗帘，房间还是会很早的就被天光照得亮堂堂。

一阵怪风袭来，苍蝇直被吹得抓不住玻璃被迫飞到天花顶。

“～哒哒哒～啪嗒！”

急促的声响打破了屋子的安静。

他突然掀开被子，从挨着窗户的床上坐起。

熟练的勾着拖鞋闪身消失于厕所门后。闪现的一瞬依稀可辨他清瘦的身形光溜溜的，松垮的三角裤在他身上已经不能叫贴身衣物，应该叫“褂子”，挂在在腰上的褂子。

厕所门没关，传出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最近一阵每天早上都是被尿憋醒。

照例楼下便利店买了盒牛奶当早餐，其实煮了鸡蛋，只是烧水的时候忘了放鸡蛋，等洗完澡回来水烧干了，鸡蛋还搁空碗里。

8点趟的车就像“人家建国”的胸，要拼命挤。常年累月下来，他练就了一身不扶自直的不俗桩功。

站了两站，人下得很多，前面空出三个位置。

他几乎和一个单手抓着奶茶的小孩同时一个箭步滑过去各占了一个位置。

“握草—”

因为动作幅度太剧烈，小男孩不注意手上使了劲儿，奶茶从吸管喷到了他右腿根的裤子上。

他暗道着倒霉，又怕小孩被吓着，一边低头自顾用纸巾清理，一边安慰说着“没事没事哈”。

只是发现情形不对抬头看去，就见小孩咬着吸管大剌剌的抻着脚靠在座位上，咬着吸管吱吱作响。向上斜着的眼神里，有不屑，甚至一丝莫名其妙的鄙夷，唯独没有小孩子犯错该有的惶恐和歉意。

“熊出没！”

脑子里闪现这样的念头，他还是克制着情绪对小孩略显严肃道：

“小朋友，你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不小心道歉啊”

不大的车厢已经没有多少人，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周边的人也听能得很清晰。

只是都没发声，只是看热闹似的静等事情下一步发展。

小男孩不理他，不慌不忙的对着男人身后大声叫唤了一声。

“奶奶！”

男人这才想到这么点个小东西应该有个大的在一起才对。

他被一股几乎撞脸的浓烈的香水味刺激的眼睛发涩，就见一个脸上白粉敷得像僵硬石膏一般厚重的时髦老太太从身后出现，然后平常刷到的添堵视频相似的一幕就让他遇到了。

对方上来就是一句的：“你这年轻人真没素质，跟小孩子抢座位的！”

娴熟的一句话把事情性质先定调，“小孩子不小心怎么啦，犯得着你来教。看你那么那么大个人也是个没家教的，指不定你父——哎，你干嘛～啊 啊～”

一口浓痰差点吐在她鞋上，她吓尖叫连连的弹跳开，周围看热闹的乘客都被吓得以地上的痰为圆心放射状仰长脖子侧脸躲开，好像不躲那一下痰会弹射到他们脸上一般。

只见他又哈了一口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一阵呜呜，大概意思是“我特么就没素质了，在bb我这口就吐你脸上。”

老太太被吓得扯着发愣孙子远远站到与隔壁车厢交接的位置。

直到处于安全距离了，立刻一转厉色就要放话，却是突然又转成一声惊慌的啊啊乱叫跑到了隔壁车厢。

原来她看见那人抱着背包作势蹲起，一副又要朝自己吐痰的样子。

看着那祖孙两狼狈跑到很远，传来对方要找警察告自己的叫嚣，他开心得哈哈大笑。不忘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掉地上的痰，一边跟周边的乘客道歉告罪。

车厢众人反应各异，有反感也有理解，他倒是浑不在意。

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派出所，各自被教育了一番。负责民警送出双方到派出所门口，又是一番各自警告。

临走老太太恶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眼神若能杀人，他应该灰飞烟灭了。

被她拖着的小男孩竟然罕见的有些胆怯，不敢看后面朝他偷偷挤眉弄眼的男人。似乎在他的认知里第一次碰到自己奶奶对付不了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看着祖孙二人远去，民警严肃的再次警告，说这次是所幸没出什么大事，对方年纪大要气出什么好歹，那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劝诫他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

民警说得确是他没想到的，不由得后怕。真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怕是就不是刚刚惋惜那三百块全勤奖和迟到旷工的罚款了。

派出所去公司方向的公交车上，抱着背包靠着玻璃望着车窗外飞过形形色色的人群，炎夏葱葱郁郁行道树的叶间阳光在脸上摇晃着，晃得他只觉一阵恍惚，视线最后聚焦在眼前玻璃上爬来爬去的一只苍蝇身上。

他鬼使神差的推开了玻璃，一阵热风扑面，苍蝇竟然迎风飞了出去。后座乘客抱怨中他连连道歉歉一边又关上了玻璃，胸中有一口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浊气重重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