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读赵师秀这首诗的第一句的一时候,首先就让我想起了贺铸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再者,想起了“望梅止渴”这个成语典故。梅子变黄的时候,也就是梅子熟的时候了。吃起来酸酸的,白马很喜欢吃这个东西,一提起这个东西,嘴巴就馋了。书归正传。黄梅时节家家雨,这时候的雨,大约在农历四五月份,也叫梅雨。这句写的就是梅雨天气。赵师秀号称是江湖派诗人,在这首诗的首句里,出现了“家家”二字,则具备了生活气息,完全是没有江湖气息的;但“家家”在这首诗里是代表一个地方的,比如说江南这个地方。同时“家家”二字在这首诗里有一妙用,等下我们再说。
青草池塘处处蛙。这一句有三个意象:池塘边的青草,池塘,池塘里和青草里的青蛙。那晚上诗人能看得到青草里和池塘里面的青蛙吗?白马在这可以说一般是不能的。晚上,暮春的晚上开始有青蛙咯咯哇哇的鸣叫,到初夏的晚上的时候,蛙声就成一大片了,特别是在下雨的时候。我们农村人对这个一般都很熟悉。这算是大自然的一种天籁之音吧,夏日的夜雨田园风光,诱人处大抵如此。
这首诗总共四句二十八个字,诗人竟然花费了十四个字,来描写初夏的夜雨的环境,并且写得非常的热闹。这其实是一种以动写静的手法,即夜景声动,诗人心静。任由大自然的夜空里梅雨潇潇,而诗人的心是在耐心的等待着约好的朋友。无论外面风雨交加,还是蛙鼓阵阵,诗人的心是闲适平静,愉悦地等着。在这样的夜晚,与朋友约好一起下盘棋啦,讨论诗文啦,唠嗑家常啦,或者一起喝个小酒,你有故事,我有酒嘛;或者一起喝个小茶,我刚好买有今春清明茶。想想待会友人如期赴约到来,该是多么的美好。
有约不来过夜半,这一句点题。都已经等到半夜了,朋友还没有来。也说明了两人约好的时间在夜半之前。朋友没有来,诗人还是在等待着,晚一点也没关系的,这是一个寂寞的夜晚。前面说了, 黄梅时节家家雨,“家家”这两个字的妙用,就在转句这里体现出来了。家家雨,自然也包括了朋友的家里也在下雨。路上有泥泞不好走,诗人是理解并期许友人可来可不来的。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让你为了赴约弄得落汤鸡一样啊。
闲敲棋子落灯花。这闲字用得好。第一,说明了诗人在房间里比较孤寂,缺少一个说话的伴儿。通常,人们专心致志的下棋的时候,手里会把一方被吃掉的棋子摞起来并掂几个最上面的棋子往下面一个子上冲落,弄的哗啦啦作响。在这诗人一个手拿一个子拍敲,其实是在寻求棋友啊。可惜诗人不会像老顽童周伯通那样双手互搏,左手和右手下棋,呵呵 ,真寂寞呀。闲在这就是无聊的代名词了。第二个 说明了诗人涵养雅致,不急不躁,待人柔和,任岁月静好。你来不来,我就在那儿,即便是晴天。不会像其他一些人,如果别人有约未赴就牢骚抱怨,甚至破口大骂。敲棋子这一个细节很传神,说不定他一边敲着棋子,一边哼着小曲儿呢。落灯花这也是一个细节描写。那个油灯开始点燃的时候,是没有灯花的;只有点燃照明很长一段时间后,它才会有灯花。灯花就是被烧为灰烬的棉焾子。说明诗人等待好友很久了。
赵师秀是南宋永嘉四灵之一,字紫芝,号灵秀,又号天乐。这“天乐”的名号,还真不错,与白居易的号“乐天”刚好反过来,安享天伦之乐,居江湖之远,淡泊清雅,其在此乎?巧合而已吧。
二
《对雨书怀走邀许十一簿公》
杜甫
东岳云峰起,溶溶满太虚。
震雷翻幕燕,骤雨落河鱼。
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
相邀愧泥泞,骑马到阶除。
白马独家译诗:象山峰形状的乌云从东岳泰山顶上那里升起来了,渐渐蔓延过来,布满了整个天空。巨大的雷声阵阵,下雨前的燕子,在云幕下飞来飞去。骤然而至的大雨点砸入水面,把河里的鱼惊吓的从水面潜入水底去了。我的座前摆着浊酒一壶,我听着门口的动静,看有没有友人的车马来到。这大雨天的邀请你来喝杯酒,利风下雨路上泥泞,脚程不便,实在惭愧啊!我就骑马到你的家门口接你去吧。
人说老杜的每一句诗,每一个字,都是有出处的。此言非虚。在这首诗里,我们就挑几处用典的字来学习认识一下,其实也蛮有趣的。震雷翻幕燕,“幕燕”二字语出《左传》,意思就是帘幕并非燕子可以垒窝安家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下说明燕子所处之地极其危险。
骤雨落河鱼,有几个出处,这都是读过杜诗的人臆测的。有人说,这意思河水满了溢出后,大鱼冲到平地上来了;有人说这句意思典出《汝南先贤传》:道士葛玄把画好的符咒扔到水里,大雨马上把符给淹没了,再画一张扔雨里,结果天上落下几百条大鱼。真有意思。还有人说“骤雨落河鱼”与“细雨鱼儿出”的意思相对,就是说当水面被大雨急注的时候鱼儿受到惊吓会潜入水底避险;当细雨濛濛如牛毛如蚕丝的时候鱼儿在水里缺氧而气闷时会浮到水面吐水沫换气。想想这话很有道理。
座对贤人酒,这是未过虚尽的浊酒的代称,语出《魏略》。当时曹操打仗军资匮乏,部队缺粮,而酿酒会用很多粮食,故为节约口粮下了禁酒令。但禁不住喜欢饮酒的将士,他们偷偷酿酒,把清澈的酒称为圣人,把浑浊的酒称为贤人,这都是馋嘴猫酒鬼的口暗号语。李太白在《月下独酌》里有句“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爱酒之人,大概都这样。贤人酒,长者车,在这里还有褒扬许主薄人贤德高的意思。
诗文用典故可以增加诗文的意境,使诗文更加凝炼含蓄,意蕴更加丰厚。但如果读者不明白典故的出处和含义,则用典容易造成诗词晦涩难懂,甚至误解诗意。所以诗人们用典应谨慎用典,勿滥用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