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买了一只灰鸭子，我很开心，但源说这是丑小鸭，它是白色的。我不信，就去验证了一下。结果我俩都错了，这是一只红色的鸭子。”——摘自李启阳日记。

傍晚，爷爷和李启阳坐在家里那张起皮的圆桌前吃饭。

番茄炒蛋，蒸茄子，炒黄瓜。都是爷爷刚从家里的院子里摘下来的菜。

李启阳拿起碗筷，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爷爷笑着咧开嘴，但碰到了嘴边淤青的伤口，笑容一僵。

李启阳低着头问：“爷爷，他们又来了？”

爷爷装作不在意：“没事的，你不用管。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李启阳目光转到了自家的门上，那里有未清理干净的红色油漆痕迹，散发出的阵阵刺鼻味道甚至盖过了饭菜的香味。

他的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仿佛有火在烧。

如果不是爷爷听信了坏人的话，也不至于到这地步，现在他们越来越过分了。

吃完饭，便回到房间里写作业。

天色有些昏暗，李启阳点亮台灯，把各科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摆在一边。

想了一下，把数学试卷抽出来，铺在桌子上，拿了草稿纸，开始答题。

孤独的台灯灯光下，无数细密散漫如黑色雾气一般的黑色颗粒凭空凝聚，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出现在了李启阳桌子上。

“喵……”

黑猫伸出漆黑的爪子，按在试卷的一道应用题上。

李启阳停下手中计算的笔，侧耳倾听。

“你是说这道题做错了吗？哪里错了？”李启阳翻着稿纸上的运算步骤，又仔细对照着题目，回想着解题过程。

“喵～”

李启阳转了一下笔：“你是说，这里有个陷阱？x的值是干扰项，完全用不上。原来如此。那么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得换个思路。也不知道这些变态的题目是谁出的……”

“喵！”

……

这一天早上，李启阳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教室角落的座位上。

但还没坐定，书包便被人抢了过去。

那人名叫单东，身材高大。同样是坐在角落，和李启阳相距不远。

单东随意地翻了翻书包，找出几本作业本，又把书包里的一个面包撕了一半拿出来啃上，再将书包扔了回来。

“借你作业一用。”

书包砸了李启阳肩膀一下，没接住，掉在了地上。

李启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书包捡起，拿出文具和下一节课要用的高二生物，便把书包塞进了桌子里面。

上课了，生物老师在上面唾液横飞。

李启阳托着下巴，手里一只笔轻轻地旋转，偶尔停下来记录着什么。

单东则是趴在桌上闷头大睡，生物老师就像没看见。

这一节是讲遗传。

下课后，同学们有的开始讨论遗传有关的话题。

“原来这也能遗传啊！”

“可不是么，不过听生物老师说，这还分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下一代还不一定能表现出来。”

“那精神病也真能遗传吗？”一个人忽然问道，说完还迅速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李启阳。

几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

“当然会啦，老师不是说了么，在各种有可能导致精神病发病的因素中，遗传因素的作用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班上的某人呢，会不会就是遗传的。”

“很有可能哦，你看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在电影里一般都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

“对呀对呀，听说他的爸爸病情还很严重，被关在疯人院很久了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

“说不定他真的心理有问题。”

几人刻意没有压低音量，所以班上的大部分人其实都能听到。

李启阳作为一个精神病的儿子，怎么能是一个正常人呢？这节生物课，更是为这条理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此前同学间还有不怀好意的传言，说精神病是会传染的，不能靠近，否则也会精神不正常。

当伤口不是在自己身上，往这伤口上洒盐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同学们随手就能做。

李启阳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能够淡然以对。然而真的再次听到这样的冷言冷语，他握着笔的手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半晌，才又呼出一口气，把笔放进文具盒里。

桌子上，黑猫躬起后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喵。”

李启阳轻声道：“我明白的，我不会去理他们的。”

“吵死了，还让不让老子睡了？”仍趴在桌上的单东抬起头，一双眼满是血丝，像狼一样环视了一圈：“刚才是谁在说话？啊？有种继续说！”

班级里静了一下，几人面面相觑，却是没人应话。

“哼，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单东骂了一声，正准备趴桌上继续睡，看见李启阳的目光转向这边。

“看什么看？你也好不到哪里。最烦你这种被人欺负到头还默不作声的，弱爆了。”

李启阳听了，也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整理起书本来。

刚才的几人小声嘀咕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就是……”

单东在班里，是有名的不良。好勇斗狠，还因打架吃过严重处分，被全校通报批评。这样一尊凶神，班里同学自然不敢去惹。

“李启阳，出来一下。”班主任在班级门口喊了一声。

李启阳应声走了出去。

“启阳，你爷爷进了医院，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