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外婆肺癌晚期,被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认不清身边的人。
我刚到病房,外婆轻轻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娘,你看谁来了,伊子!快过来!”母亲大声的催促着我。"娘啊,这是伊子!是你的宝贝孙女!你还记得不?”母亲急切的问道。
外婆艰难而缓慢的将身体转向我,仔细瞧了瞧,颤抖的说道:“晓得,好孩子,你...终于来了啊”她嘴角上扬,浑浊的眼睛里含着一些泪光。抖动着手示意要和我说些悄悄话,“外婆不能等到你出嫁了,就把嫁妆转交给你妈,等你出嫁的时候,就当外婆还在你身边。好孩子,好好读书,以后呀,孝敬你妈妈。”
我和外婆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只有过春节回老家时才会得以一聚。南方重男轻女得厉害,可是外婆对待我和表姐表弟没有分毫差别。她很能干,弹出来的棉花,又软又暖;包出来的团子,皮薄馅多;打出来的糍粑,浓浓的米香,不糊牙嚼劲刚刚好。
她总是做得很多,说得很少。记得我小时候贪吃得要命,半夜三更还吵着要吃薯片,大过年的乡下哪有商店开门,外婆就去厨房静悄悄的生火沸水,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浓郁的汤圆甜酒冲蛋。然后偷偷的把我领到一边,幸福的看着我吃完。“嘘,可别让你妈知道啦,不然她会揍你。”外婆疼我,蛋打得特别的多,现在想起来都格外的幸福。
春节过后,我们一家和舅舅一家就要返程,这时,平日里寡言的外婆就会变身话唠,她会劝劝妈妈不要太辛苦,念叨我一定要用功读书,然后默默背过身去,把一坛一坛的腌豆角、剁辣椒,还有打包好的糍粑、团子,甚至是新鲜的蔬果和自家种的大米搬上车,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嘴里还不时的念叨着“这一年才回来一次,多带些东西回去,外头的东西哪有自己种的安心。”
现在,我和母亲不会年年都回老家,因为有妈的地方才是家,外婆走了,回去心里总是空一块儿。即使不回老家,每次团年的时候,母亲总会多留一个位子,多盛一碗饭,夹外婆爱吃的菜在碗里,然后对我说:“伊子,跟外婆道新年快乐,吃好喝好。”就像外婆还在我们身边似的。
现在,过年没了黏稠有劲的糍粑,我和母亲都不会做团子,乡邻送来的团子和外婆做的总不大一样。商场里高价买回来的机造被褥,总没有外婆手弹的那么暖。深夜想吃夜宵时,只会默默的打开外卖软件随便填饱肚子,当然,也会时常怀念起那碗的甜酒冲蛋带来的满足。
六年前,外婆走了,也是从那年起,我常常望着星空发呆。因为我知道,外婆一定在其中的一颗星球上,在那遥远的天际,看着我和妈妈。
今晚的星空好美,外婆,你还好么?
(图片来源:电影《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