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刚支教时，有一次悄悄去四年级班级听课，因为是课上到中途从后门进去的，所以班级里的同学基本都没注意到，而且我又不是校领导，所以并没有打乱正常的上课节奏。

        我在教室后面无意中就看到两个调皮的孩子窃窃私语，没一会他们的老师也发现了他两，老师点名叫起了其中一个同学回答问题，他表示没有听不会，老师让他站着，又叫了和他一起开小差的同桌，他的同桌和他一样也不会。

        老师在问他们的时候已经走到他们的跟前，看到是这样的情况，先打了后来站起来那个同学三下。然后一转头，可能想着这么简单的题目两个人都不听，于是生气了，便让第一个站起来的同学也伸出手，打了他五下。

      两个人被罚站，老师回讲台继续上课，他两还是没有意识到我就在他们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趁着他们老师背过去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那个第一个被叫起来的学生朝着同桌小声说到:“你个笨蛋，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害得我也被老师打了，等会下课你给我等着。”

        我被这个学生的话逗笑了，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是他还是强调了笨蛋和这么简单两个关键词。

        隔着一个过道的女生因为刚才看热闹注意到我就在后面，看他两还在那里争执，就给那两个学生使了个眼色，他两还回头偷偷瞄了我一眼，确认了一下不是吓唬他们。

        下课以后我把那个说下课等着的同学叫过来，问他准备下课之后怎么样呀。他也很坦白告诉我:“我要再打他两下这样才公平。”

        我被这个耿直的boy差点逗得笑过去不过还是忍着问他:“你自己答对不就没事了？凭什么就怪你同桌呢？”

        “老师问得题我知道，就是刚才太紧张了，而且他不和我说话我肯定不会被发现叫起来，而且他是我们班倒数第一，数学经常不及格。”

        我接着问那个学生能考多少呀？第几名呀？凭什么嫌弃同桌。

        那个学生倒也很自豪:“我反正能考60多，而且肯定不是倒数前三。”

        两分钟左右的聊天基本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位小朋友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满意，而且自己虽然刚来这个学校，但是也发现了他经常和我们班五年级的孩子打乒乓球，三个球赢了连庄，输了换人的模式他还总是霸台，除非我们班那两个最厉害的遇到他才能把他打下去，于是我就让他去活动了，自己也就回了办公室。

        我和四年级的老师并没有说下课以后和学生私聊这个事，因为他叫起来的两个活宝差生的成绩在我们班都是前十名了。那几天我发愁怎么提高自己班级学生的成绩，也就没兴趣用这个事情和他们老师开玩笑了。

        我也知道和他说了也就笑笑，然后他会接着重复之前的教学工作，不会在乎这个有想法的“差生”，对于我们班的情况，他肯定也会用之前的口气接着劝我:“你也就待一个学期，积重难返尽力而为就行了。”

        接下来四年级的老师还有课，而我的数学课就让孩子上体育去了，自己搬了个凳子看着他们，一些打乒乓球，一些打篮球，一些凑在一起聊天散步，还有几个就围在我跟前，大家最少两个人一群都各自扎了堆，有自己的事情干，我也就顺便问围在我跟前的那几个同学，你们曾经的英语成绩为什么还不错呢？

        他们听到这个七嘴八舌说了起来，都夸自己之前的英语老师是如何的好，给他们买各种零食，买新衣服。我也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老师就是我们志愿者团队的一个捐助者，企业老板，女强人。

      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学校里面的很多设备，操场地面硬化处理都是她捐助的。我刚给学校安装的电铃和马上就可以使用的多媒体教室也是这个企业家牵头拉的捐款，另外还有准备施工的净水系统也都和她相关。

        一个规模不大的实体企业也得有几百员工，这样的老板教二十来个学生小学四年级的英语简直不要太简单了，感染力肯定有，再用钱满足孩子，学不好都难，从那天开始。我也就大致明白了，为什么数学不到30的一帮孩子英语平均分好多次都能过80。

        围在我跟前的那几个还反应，正在打篮球的两个学习成绩极差的，语文数学都是不到20的两个同学，当时学英语也很刻苦，而且语文数学课也在偷偷背书，老师知道他们两个家里条件不好，还给他们一人好几百块钱呢。

        那两个孩子早就我注意到了，被语文老师称作哼哈二将，我也不知道他们上课就想些什么，反正从来没有和我对视超过一秒，我环视课堂时大家表现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在装作看书。

        而且这句条件不好也让我有点诧异了，人均年收入1500到2000的特困地区还有这样的对比。

        听完这些信息我让孩子们去自由活动，自己去了办公室，看监控，查地图，开始重新认识这些学生们。

        监控是我来的那几天和当地老师一起装的，那时学生还没开学，开学第一天新到了一批桌椅也是开学典礼过后我和学生一起安装的，那时我忙着安装也没顾得上认识他们，几个偷懒的被校长发现了才装模作样干干活，我也没记住具体是那个，翻翻监控也就大致清楚了。

        有的学生组装好了一副就立马坐上去开心半天，有的男同桌很有责任感地让女生休息，班长和学习委员那几个班干部倒是前前后后都在帮我搭手没有偷懒，其他人都在中途开过小差。

        捐赠的电脑还可以，我就顺便装了GIS软件，看完监控看地图，前几天当地老师也陪我出去都转了下，学生大体住在哪里我也大致清楚了，虽然没有深入家访，但是通过地图和自己当时的脚程也大致推算出来班里每个学生每天大致行走的距离和需要的时间。

        这些信息都收集到了一起后，我的备课本上上又多写了一点内容。

        我从来都不认为孩子都一样，也不认为教书就是一个固定的模板，大家思考完回答一个客观题答案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问题的方式方法。

      那天周五，放学以后我又出去溜达了两圈，还在两个学生家里坐了会，上课时我都没有让他们觉得我高高在上，所以放学之后他们更不会和我保持距离，而且那几天的家访都是随缘，他们不主动邀请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回来以后再想起听课时的那些话，我觉得这些孩子并没有很差，只不过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地方，如果加以引导，他们还是可以提高成绩的，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不能向那个女老板一样，而且她那种方式并不适合这些孩子。这学期她忙起来了，那些孩子还想她，还会用她和其他的老师对比，有了对比就有了差距，也就有了落差，学习也就没了动力。

        想到自己三岁时，刚上幼儿园，爷爷就和我说，只要你好好学习，爸爸妈妈每年过年都会回来看你，如果不好好学习，他们就不回来了，那个时候我是被这样的方式引导的，而且父母每年回来过年都给我买很多好吃的，所以一直到二三年级这样的劲头都很足，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不会用成绩和班里同学比什么，因为爷爷嘴里的好好学习并不是一定要考第一，而是会了，认真写作业，背会课文而已。

        记得我上二年级时有一次，想吃牛肉，爸爸妈妈也答应过年给我买，可能是因为感冒了，那年的年夜饭就没有卤牛肉，而是红烧牛肉。在那个时候我的认知中，牛肉就是卤牛肉，凉拌的，红色的，切片的，其他的都不是牛肉，于是我就不开心了。闹三五分钟大人还有耐心给我解释哄我，闹久了当然逃不脱一顿打，于是我也在那个春节，在眼泪中明白了，原来牛肉不光这一种做法。

        还有一年老爸的假休的长，过完年也暂时没回单位，因为总看到他从衣服内的口袋拿出来钱付账，就好奇心起。总有个机会他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自己偷偷便摸一下，真的有，还好多张，五块十块一百块都有。

        拿出来又放回去，又拿出来去给同学显摆，又放回去，头几天真不敢花。圈子里的朋友压岁钱基本上都是被克扣的，早点费平均五毛一块，肉夹馍才三块钱的年代，拿着一张百元大钞满足了当时的虚荣心。

        揣着放，放着揣，我也忘了多久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朋友的诱惑拿去花掉了，因为害怕被父母知道，还是让朋友帮忙去他们家附近的商店花掉的。

        花了而且越来越少，但是还是被发现了，当时咬住牙不承认马上就是一顿打时，剩下的钱被搜出来了。骗人很严重，我那时战战兢兢，结果老爸的一个老战友正好串门，他听完以后立马劝了老爸，然后老爸的盛怒就被化解掉了。

        那个老战友叔叔正好当时是警察了，他就给我讲道理，讲他经手的案例，然后给我讲偷窃会给人带来的影响，用了半个多小时给我说服教育，我知道了自己错了，还写了保证书。

        我在写保证书的时候叔叔还说，孩子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偷”，他就认为这是家长的钱，他还没有那种物主权，没有完善的意识认知所谓的对错。他还表示如果他今天没来，这顿打挨了你让他记住了，但是也留下了伤疤，抓了多少未成年的贼其实都是这种认知模糊的，警察抓他们天经地义，但是爹教育儿子不能这样。

        这次童年“摸钱”事件也是因为叔叔的出面，引导我认识到了每个人的行为都会影响到别人，那些坏人伤害了别人，所以要被抓起来，要被关监狱，也让我有了一定的法律意识。

      自己的童年如此，所以我对我的学生要求相对来说宽松一点，五年级了也别手背后认真听讲了，上课的课堂纪律也很不错了，没必要像一二年级一样那么多规律。

        正是这个原因，虽然当时我只上了两个星期的课，他们已经愿意和我说很多话了，我也判断出来他们的认知能力不差，至于数学为什么会那样，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反正得引导他们知道，学习应该从哪里开始想更加重要。

        那个时候自己的弟弟正好也是小学生，很多自己学生的问题也可以横向对比，反正我就记着有一次回家，因为大学暑假晚几天开学，我就看到弟弟一回来就要求我给他包书皮，而且强调一定用什么样的纸包那一门课的书，两个本子分开用什么样的毛线穿起来好翻页之类的。

        那个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们的小学生也好，大学生也罢，很多方面都被一个标准要求着，引导着看问题，处理问题。

        总有人是行有余力还能多学点其他的，但是有的人费了老大的劲也才勉强冲过那条线而已。

        我弟弟还好，因为我会引导他看看课外书，一二三年级班里双百的也多，我只是告诉他自己学会多少我考考就知道了，还没必要盯着那一两分一两名纠结。

        不过大山里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在之前的四个学年，被七八个老师引导着，被不同的价值观启蒙着，每个老师都是只带一个学期最多两个学期，有的孩子已经习惯了，他们甚至比我还老油条，我那个周一就正式告诉他们，我带你们多久你们别管，但是这个学期，都给我记住了，你们自己别放弃，五年级数学觉得困难，那我给你们教三四年级的知识，如果还不会，那我给你们教二年级的，实在不行，从一年级开始重新学也行。

      反正数学永远是从0到9的数字而已，难吗？

      引导他们从基础学起来以后，班里的成绩用了半年多提升了一点点，我中间也曾怀疑过自己，不过第二学期我继续努力，坚持留了下来，他们也因为我的付出改变了很多看法，平均分逐渐超过了其他几个班，到了第三学期竟然有了不少90分的，而且他们不光学会了做题，思路也不一样了。

        后来有几个上了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后也和我联系过，我告诉他们只要大方向正确，很多细节你们得自己处理，有的人就是和你们玩不到一个圈子，也别过分计较。

        有几个上了初中去了工厂的也和我沟通过，说自己考个电工啥的证，又能多挣一千两千块钱了，很不错。这些学生也很感谢当时我对他们的鼓励。

        至于还有其他一些学生，他们过得怎么样我也没机会和精力联系。我觉得我作为一个老师，引导他们努力了，没有那么早结婚嫁人，让他们更加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环境，也就够了。

        至于现在补课，看到一些家长送初三了单科60到80分的孩子到处找老师时，我总是很头大，他们想学倒还好办，但是很多学生已经疲了，也皮了，家长做了很多让自己感动的行为，但是他不知道孩子在关键时候的那一两句引导，其实胜过以后的千言万语，因为很多人一不小心就被带偏了，世界这么大，也在无时无刻变化着，他们年纪轻轻却有很多成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