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意断情绝
等我回过神转过头，就对上了盖霁漆黑的眼睛以及眼波之后狂风暴雨般的怒气！那一瞬间，我心中竟然涌起一阵心虚。
果然，他吼道：“你是想要进屋去送死吗？”
我有些忏愧，都不敢看他的责备的眼睛：“我只想救出冬郎他们……”
盖霁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你冲进去就能救得了顾家的人了吗？”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顾家与盖霁的渊源，我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盖霁：“这……是不是……你做的？”
这一刻我只想听到坚定的两个字“不是！”
但是，我等了好一会儿，我的心像是掉进了雪山冰窖，回应我的却只有盖霁的沉默……
我麻木僵硬地向前走了几步，离盖霁更近了。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打着转儿，但此刻我倔强地不想让它落下。我一只手抚摸着盖霁的脸：“盖霁，我想要听你的回答！”
盖霁伸手覆盖着我的手，低沉着嗓子说：“我杀了顾震弈！之后……”
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盖霁说出下文，我的嗓子干涩，替他接着说：“之后，你就在顾家放了火吗？”
盖霁的眼眸中好像有千万种情绪在涌动，但是他却沉默，仍旧沉默，永久沉默……
但是这样的沉默却让我窒息，让我绝望。我用力抽出他手中握着的我的手，我抿着嘴，极力想要平静我此刻的情绪：“你说话呀！”我的声音有些颤动，忍了几时，我最终还是歇斯底里：“你说话呀！你说着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乱猜测！你根本就没有做这些混蛋事儿！你说呀，说呀……”我语无伦次地说着，盖霁将我拉进他的怀抱，按着我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的泪水最终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打湿了盖霁的衣衫……
盖霁抱着我，他喃喃道：“陌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他一个劲儿地道歉着。但是对我而言，这声道歉却是最大的讽刺！在我的认知力，它就是意昧着盖霁承认了这一切的事情。它意味着的就是我的爱人为了报仇杀害我的好朋友一家！这样残酷的事实无疑就是对我的当头棒喝，敲得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奋力挣开盖霁的怀抱，扬起手狠狠地扇了盖霁一个耳光：“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这么冷血！你怎么可以……”我本就大病初愈，此番情绪太过激动，我一下子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仿佛一直在一片虚无中徘徊，我找不到我应该前进的方向。周围好像都是虚无的环境，但我好像是被上天遗弃在这里的尘埃。我奋力想抓住什么，但是什么都是虚幻的，我伸出手去，所有的东西都泡沫般破灭了，消失不见。除了我伸在半空中的一只手，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气氛让我绝望，仿佛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我只有一个人孤独地孑然一身。我以为我拥有一切，但是到头来，所有的人和事都远去，与我无关，我所依靠的好像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在绝望的啜泣声中，我从我的梦境中醒来。我发现自己身在我自己的房间中，于是我挣扎着想要立起身子来，却发现脑袋好像被人撕裂一样——疼！
我用手捏成拳头，拍打着自己的头，想要转移一下那种被撕裂的疼痛，但是却无济于事。我只好再次躺下。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燃烧着让人平心静气的安神香……
“吱嘎——”门开了，小枝打了一盆清水走进来。发现我醒来，他将水盆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我旁边。“姐姐，你醒了呀！来！我扶你起来——”小枝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然后将枕头放在我背后，好让我靠得舒服一点。
“什么时间了？”我问。
小枝看了看窗外说：“已经巳时了。我之前就来过一趟，见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了，想着姐姐你也要醒了，就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我道：“什么意思，我的房中之前还有其他人吗？”
小枝随意地拧干毛巾，递给我擦脸，她道：“我昨日夜里也一直担心冬郎家的情况，又一直不见姐姐你回来，干脆就起身到大堂等着姐姐回来！大概丑时的时候，见到盖大侠抱着姐姐你回来了。但是我姐姐好像是昏迷了，本想叫大夫的，但是盖大侠说用不着，让我自行去休息。我想着有盖大侠在，应该没有什么事儿，也就去睡了！姐姐，昨天城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小枝的话在瞬间唤起了昨日痛苦的记忆，我极力压抑住我的情绪，压低声音问：“他人呢？”
小枝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我问的是谁，她说：“昨夜，盖大侠抱你进了房间，我却一直没见到他出来。今早我去看看你，可是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我，我推开门，却看见盖大侠就坐在你的床前，拉着你的手，神情落寞的样子。我叫他，他也没有反应。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一夜没睡，一直守着姐姐呢！之后我准备离开时，他却忽然交代让我不要过早叫醒你，让你好好休息。”
“之后呢？”我听小枝说着，奇怪的是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面无表情地问。
小枝好像也对我今天的反应很是奇怪，但她还是继续回答我的问题“我之前进来就发现屋子里就只有姐姐你一个人了，盖大侠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想他大概是去休息去了吧。之后的事情，姐姐都知道了吧！”
我木然地点头。小枝很担心我地说：“姐姐，我扶着你下楼去吃点东西吧！你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呀！”我点头。
小枝拿过我手中的毛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说：“你去把安神香给灭了吧！”小枝顺从地灭掉了桌上的安神香。忽然她疑惑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小枝从香炉底下抽出一封信，递给我，道：“姐姐，好像是盖大侠留下的！”
我颤颤微微地接过信，打开——
陌儿，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吧。我知道你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但是，我不会向你解释什么，因为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再说什么也不能够挽回什么了！
陌儿，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杀手。站在敌人面前，杀手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其实，能够认识你，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你就像是一米阳光给了我温暖希望。但是这样的安逸生活让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我本身就是死亡与绝望的象征，如果我们和其他人靠的太近，这份死亡与绝望就会传递给我们身边的人……
我本来不相信，但是昨夜，我看到你痛苦绝望的眼泪，我相信了一切的诅咒！如果我继续和你在一起，我会剥夺你所有的快乐！我本就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从一开始，我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靠近你的日子是我这一生之中最温暖的时光。但是现在我意识到我带给了你无法言语的痛苦，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若我现在离开，能够还给你阳光，我甘愿为了你重新隐于黑暗！
陌儿，最后说一句对不起。
就此告别，天高水长，后会无期，各自珍重。
我抓着这封短信，手却不住地颤抖。我再也掩饰不住了，一股辛辣的味道涌上喉间，气急攻心，我吐出一口浓血。鲜血喷在信上，模糊了盖霁留下的字迹。
我这一吐血，吓坏了小枝。她尖叫着：“姐姐，你怎么了？”她赶紧扑到桌前给我倒了一大杯水。
但是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要拦住盖霁！
我站起身，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扑向桌子，反倒将小枝下了一大跳。“姐姐，你这样起身作甚呀！”我没有理会她，头又昏昏沉沉的了，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小枝跟着我跑下楼来，她一直叫着我。大堂的扎鲁他们听到动静，看到我现在这幅鬼样子也想要拦住我。
但是此刻我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我脑海中只是不断地在重复着盖霁！盖霁！盖霁！盖霁！
“盖霁，你还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清楚，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你……”
“盖霁，你答应过我会永远呆在我身边的！”
……
我已经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撞开一个又一个的人，拼命地向前跑。路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指指点点，但是我却什么也管不了，想要见到的人只有盖霁而已！
这个时刻若是想要出城，只有往东门出去。东门是瑞安最主要的交通要道，是瑞安最为重要的商业命脉。所以东门从来都是往来人口密集的要塞。我拼命往东门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