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了,不见凉快,闲来无事,从冰箱里拿根冰棍解暑。包装纸上写着“绿豆棒冰”,果真看到一粒粒的绿豆,吃起来也有绿豆的口味,大概是用绿豆汤冰冻的。
小时候有一种冰棍(我们更喜欢叫棒冰),我们叫“赤头”,和这个类似,只不过用的是红豆。但也只有最顶上才有,其他部分就是红豆色的冰,所以叫“赤头”。很受欢迎,后来直接用它来指代冰棍。比如我妈那时候常说,你就是因为吃了赤头,才拉肚子的,但可能我吃的其实是盐水棒冰。红豆粒粉粉的,和冰一起咬在嘴里,甜糯可口,就是太少。后来又出了一款,叫作“全赤”,红豆里里外外长满整根冰棍,可以一饱口福,当然价格要贵一倍,属于奢侈品。舍不得买,大部分时间还是买“赤头”。
买“赤头”也用不着去店里。一到夏天,就有男人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后车座上绑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箱子,箱子里塞一团破旧的棉被,冰棍就裹在里面。他喊,卖棒冰咯,卖赤头咯。喊完,被太阳烤得前后都不见人的弄堂里,一下子涌出来几个小孩,每人手里攥着几毛钱,等不及他支好自行车,小手们便迫不及待地跳着扒拉木箱的盖子。男人一一拍走它们,小心打开箱子,但并不揭开棉被,只把一只手伸进去掏,为了防止“出气”,连眼睛也不看。我说,我要赤头,结果他拿出来一根盐水,再放进去,再掏出来一支“光明”,再放再掏。他也像故意似的,来回倒腾几次,小孩们都被逗得乐不可支。
那时候觉得棉被真是神奇呀,大夏天的盖着能出汗,却可以让冰棍不化。
有一次看猫夜叉的文,讲到有个孩子家里开小卖部,可以用棍儿换冰棍,两根就可以换一支。我们小时候也有,大概几十根才可以换来一两毛,没有谁乐意去换,倒是乐于捡。那时候棍儿上也没有什么字,只在形状和大小上略有区别。村里的孩子,一整个暑假,每人手里可以攒下一把棍儿,吃下的少,捡来的多,都经过仔细的刷洗,白灰色,脆生生,香甜甜。这些棍儿虽说形状不同,但只有一种比较特别,已经超过了冰棍的范畴,是冰激凌的刮匙,拉长的葫芦形,很少有人舍得买,所以这样的棍儿非常罕见,拥有一个基本上就可以睥睨全村。我有一次回老家,还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根,因为潮气,已经腐坏,但凑近闻还残留着香甜的气味,也不知道那时候有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去年在华为的松山湖基地吃到一个挺有意思的冰棍,形状做成了他们里面的图书馆的样子。我们四个人坐在长长的台阶上,对面是湖,周围是各种好看的欧式建筑,慢悠悠的,唯独冰棍化得很快,大部分被风舔去了。那时候就突然很想赤头,赤头的水分多,因为有红豆而加了口感的层次,吃的时间也要更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