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霖轩·朝花园拾趣
老家的院子里,最让我惦念的,不是墙角年年爆花的月季,不是架上垂落的紫葡萄,而是西南角那方不起眼的水泥鱼池。
那是父亲在我上小学时亲手砌的。灰扑扑的池壁没刷任何漆,裸露着粗糙的水泥纹路,边角却被岁月和流水磨得圆润光滑,像一块浸在光阴里的老玉,温温地卧在金银花藤的荫影里。池水总是清浅的,倒映着天空碎碎的蓝,偶尔飘落几片花瓣,便在水面荡开细细的涟漪。
每年夏天,晨曦刚染红东边的云头,我就攥着小网兜,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去村外的小河。清晨的河水刚没过脚踝,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能看见成群的小鱼苗在水草间倏忽窜动,鳞光点点,像无数散落在水里的银线,一闪,便没了踪影。父亲教我赤脚轻轻踩进河滩的软泥里,弯腰蹲身,屏住呼吸。手中的网兜要贴着水底慢挪,不能惊起泥沙,待那银亮的小群游至网口中央,手腕猛地向上一抬——网兜里顿时蹦跳起几尾惊慌的“小逗号”,还有几近透明的小虾,细小的钳足在空中徒劳地划动。我总嫌捞得少,踮着脚往他的网里瞧。父亲却也不恼,只笑着用沾着水珠的手指擦去我脸颊溅上的泥点,温声道:“够啦,再多,咱家那小池子就该住不下了。”
回到园子,我们把新成员请进它们临时的家。看着小鱼在陌生的环境里惶惑地转圈,我忙不迭地捡来最光滑的鹅卵石,一层层铺在池底,又从河边小心翼翼地移来几株翠绿的水草,用细绳轻轻系在池边的砖头上,生怕它们飘走了。可这些来自野地的生命,大多在方寸之间活不长久。有时能撑上三天,有时仅仅一夜过后,那抹银白便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不再游弋。我常常难过得蹲在池边吧嗒吧嗒掉眼泪。这时,父亲总会搬来那张矮矮的小板凳,挨着我坐下,粗糙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声音像傍晚的风:“傻孩子,它们本就属于村口那条哗哗啦啦的小河啊。能来咱家这池子里,陪你玩上几天,看看不一样的光景,它们心里,想必也是开心的。”
后来,我去了远方那座高楼林立的城市,透过窗户,只能看见被切割成方块的天空。这时我才渐渐明白,当年那份快乐的根源,从来不是将多少鱼儿养得多久。快乐是父亲牵着我的小手走在田埂上,他的影子很大,完全地将小小的我笼罩其中;是蹲在河边时,炽热的阳光晒暖我们的头发,鼻尖萦绕着河水、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是趴在池边石板上,看水中精灵摇尾嬉戏,连微风掠过耳边、蝴蝶停驻肩头都浑然不觉的专注时光。
那一方小小的水泥池子,盛着的哪里是几尾鱼、几株草?它盛的,是我整个童年夏天最饱满的欢喜。如今每当忆起朝花园,恍惚间,那斑驳的池壁上仿佛还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亲密的影子。那些在阳光下闪着光、浸着水声的日子,早已沉淀在记忆的最深处,永远鲜活,永远温润如初。
李宸旭:挑战
站在走廊上,望着操场,我的思绪不由飘回到昨天那场与跑步的“较量”。
上课铃响起,体育委员带队热身。二十多分钟的热身训练后,老师宣布解散。我和朋友林昊他们聚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我想起不久后的运动会——这次,我竟报名了1000米跑。从前我试过跑步,可越跑越慢,长跑更是难以坚持,所以以往的运动会,我几乎从不选长跑项目。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决定挑战自己的弱项。我和林昊商量好,由郭同学帮我们数圈,跑满5圈,刚好1000米。还没开跑,心里就忍不住紧张起来,我不断提醒自己:别管别人跑多快,你要稳住节奏,节省体力。
“开始!”我和林昊迈开腿,沿着短圈跑起来。起初林昊还在我前面,但随着我逐渐加速,他落后了。我一边稳住呼吸,一边向前跑,仿佛身后有个紧追不舍的影子,推着我不敢停步。
跑到第三圈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气声,接着是林昊的喊声:“我不行了,不跑了!”那时我也几乎力竭,脑中顿时闪过放弃的念头:不跑了吧,反正也不是正式比赛。可这想法很快被我否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跑完,再慢也要坚持到底。
我放慢速度,继续向前。终于到了最后一圈,我咬紧牙关,像蓄满力的黑猩猩般猛冲出去,一口气奔过了计圈点。
我大口喘着气,脸颊滚烫。郭同学提醒我不要马上坐下,慢慢走几步。林昊也走过来,佩服地说:“你真牛,我都没跑完。”“勉强撑住。”我这样回答,心里却满是欣喜——这一次,我完成了对自我的挑战。
李语萱|拾趣小院时光
我家那个不大的院子,就是我童年的百草园。院门是道神奇的分界线,门外是车水马龙的世界,门内却是属于我的魔法王国。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总爱蹲在墙角,观察蚂蚁如何排着长队搬运食物,一看就是整个下午。那些小小的生灵,在我眼中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它们的王国就建在墙根的缝隙里。
夏天的院子最为热闹。傍晚时分,我和小伙伴们开始了每日必备的捉迷藏游戏。那棵老槐树是最佳的藏身之处,它粗壮的树干恰好能挡住我瘦小的身子。有时我会躲在门后,屏住呼吸,听着寻找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最妙的是雨后,我们踩着积水,看水面倒映着天空和树影,偶尔还能发现一两只迷路的蜻蜓在院中盘旋。
夜幕降临后,院子又换了一副模样。我们抱着各自心爱的玩偶,围坐在石凳旁。奶奶摇着蒲扇,开始讲述那些百听不厌的故事。她说天上的星星是故去的人留给我们的眼睛,时刻注视着人间的悲欢。那时的我深信不疑,每晚都要数一数星星,和它们道过晚安才能入睡。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曾经形影不离的玩偶,渐渐被遗忘在储物间的角落。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落满了时光的尘埃。偶尔整理旧物时看见它们,我总会轻轻拂去灰尘,端详它们依旧可爱的面容。虽然不再像儿时那样时刻抱着它们入睡,但每个玩偶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记录着某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随着年龄增长,我的书架上渐渐摆满了书籍。从童话故事到世界名著,从科普读物到历史传记,每一本书都像一扇等待开启的门。我最喜欢在周末的午后,坐在院子里读书。阳光照在书页上,字里行间跳跃着金色的光点。书中的世界比院子更大、更远,它带着我穿越时空,遨游在无限广阔的天地之间。
如今,当我再次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墙角的蚂蚁还在忙碌地奔波。我弯腰拾起一片落叶,它的脉络清晰如昨,就像童年记忆的纹路,永远烙印在心底。感谢鲁迅先生的文字,它不仅让我看见了另一个时代的童年,更让我懂得:每个人的心中都该保有这样一方净土,那里珍藏着最纯真的快乐,最美好的时光。
李明洁:拾光园记
在记忆深处,藏着一座小小的园子。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一个总能拾起无尽趣味的地方。四季流转,园中的景致与声响,都化作了我心底最温柔的光。
春来时,园子便悄悄醒了。桃花一树一树地开,粉嫩如天边的霞;梨花也不甘寂寞,雪白的花瓣缀满枝头,像落了一场安静的雪。我总爱在花树下徘徊,弯腰拾起一片片飘落的花瓣。它们柔软而轻盈,像是大自然亲手制作的艺术品。凑近鼻尖,轻轻一嗅,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仿佛连呼吸都染上了甜意。偶尔有几只小鸟停在枝头,歪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它们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从这枝跃到那枝,忙碌又活泼的样子,格外惹人喜爱。
夏日,园子成了我最爱的避暑胜地。绿树成荫,枝叶茂密如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投下满地清凉。我常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听蝉声此起彼伏,像一场不知疲倦的大合唱。偶尔有几只蝴蝶飞过,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仿佛会飞的小宝石。我忍不住起身去追,它们却总在我指尖将触未触时轻盈地转身飞远。我追得气喘吁吁,却从不懊恼——那追逐的过程,本身就像一首清脆的歌。
秋风一起,园子又换了一副模样。落叶纷纷,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在空中旋转、起舞,最后轻轻落在地上,铺成一片金黄色的地毯。我喜歡踩在落叶上,听那“沙沙”的声响,也喜歡蹲下身,仔细挑选形状美好的叶子,小心地夹进书页里,当作自然的书签。每一片叶子,都藏着一个秋天的秘密。
冬天来临,园子并未沉寂。我们这里的雪下得不大,只是薄薄的一层,覆在枯萎的花枝与光秃的树干上,像为它们披上了洁白的轻纱。寒冷阻挡不了我玩耍的热情,我常在园中堆个小雪人,或是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掌心慢慢融化。玩得手脚冰凉,就跑回屋里,和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烤着火,说着笑,暖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
这座小园,是我童年的拾光之地。在这里,我亲近自然,感受四季,也收藏了无数细微而真实的快乐。它不华丽,也不辽阔,却是我心中永远的光之园——生机盎然,笑语长存。
龚昌利:拾光园
这里是我的“拾光园”,一个总在记忆里闪着光的小院。
还未踏进院门,桂花的甜香便悠悠地飘了过来,将人轻轻裹住。大人说,这花可以泡茶。我便学着采一些,看它们在热水中舒展开来,茶汤渐渐染上淡黄。小心啜一口,那股温柔的香气立刻在唇齿间漫开,仿佛把整个秋天都含在了嘴里。
院角立着几株樱桃树。熟透的果子圆溜溜、红艳艳的,像缀在绿叶间的小玛瑙。摘一颗轻轻咬破,薄薄的果皮之下,甜津津的汁水瞬间迸出,满口都是清朗的夏日味道。
最有趣的,要数墙角那片小小的菜畦。里面挤着白菜、辣椒、茄子和番茄,热热闹闹的。我和小伙伴总爱蹲在边上,看一队队蚂蚁忙着搬运食物。有时我会使个坏,将它们正努力拖着的米粒突然拖远一截。那蚂蚁顿时愣在原地,左转右转,不知所措的模样,总能惹得我们捧腹大笑。
小院边上,还静卧着一方鱼塘。塘里住着许多活泼的小鱼:有通体鲜红的,像一簇跃动的火苗;有莹白透亮的,宛如会游动的玻璃;还有蓝白相间的,仿佛水中摇曳的火焰。最沉稳的是那只墨绿色的乌龟,它总慢悠悠地划着水,背壳活像一口精致的翡翠小锅盖。我常抓一小把鱼食,摊开手掌,轻轻浸入水中。鱼儿们便争先恐后地涌来,围着我的手急切啄食。那份轻柔的触感,和它们争抢时憨态可掬的样子,让心底不由得漾开一片纯粹的快乐。
这就是我的“拾光园”——它不大,却为我珍藏了整个童年的明亮与香甜。
袁婷:拾光·朝花记
老家的那方园子,是缀在我童年衣襟上的一朵花。如今风一吹,花瓣散入记忆深处,唯余一缕若有若无的香。
晨光还在青石板上徘徊时,祖母便牵着我的手走进园子。她的围裙上沾着昨夜和面留下的麦粉,混着园里月季的甜香——那月季红的像胭脂染就,粉的似霞光揉成。露珠悬在草叶尖上,颤巍巍的,一不当心就滚落泥土,溅起星星点点的湿痕。祖母教我摘花,粗糙的掌心包裹着我的小手,引着我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合拢:“要掐在花梗最嫩的地方,这样它才不疼。”
她的指甲总是修剪得整齐干净,掐住月季花梗时微微用力,“嗒”的一声轻响,花朵便完好地落在掌心。那声音清脆又温柔,像露珠从叶尖滚落。
园角那棵桃树是祖母出嫁时栽的。每到初夏,枝头便缀满黄澄澄的果子,像挂了一树小灯笼。祖母踮脚站在木篱旁,衣角被晨风轻轻掀起。她摘了桃,在围裙上蹭去细绒毛,急急塞进我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我总被那突如其来的甜惊得眯起眼睛。这时祖母就会望着桃树出神,风卷着她的絮语飘进我耳朵:“我像你这般大时,最爱在树下跳着够花苞,把它们一个个数过来。”
那时的园子是个热闹的王国。我和哥哥追着蒲公英满园跑,那些白色小伞粘在他的蓝布衫上,像老瓷碗里落了一场温柔的雪。傍晚我们拎着玻璃瓶捉蟋蟀,看那些黑溜溜的小身子在瓶底乱撞。祖母倚着门框笑:“等它们长大了,就该回地里去了,替咱们看菜园呢。”秋日里采野菊是最惬意的事,金黄的花瓣沾了满手,连晚饭都带着清苦的甜香。
野菊要掐得最讲究——祖母说要在花苞将开未开时,用指甲轻轻掐断,这样的菊花泡茶最香。我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的掐下一朵,花梗处渗出清冽的汁液,沾在指尖久久不散。
后来祖母的腰渐渐弯成一道弧线,再不能牵着我在园中奔跑。她走路时要扶着木杖,一步一步,像在丈量时光的长度。我学着她的样子给花浇水,可月季真的小了,桃花瘦了,连蟋蟀的鸣叫都稀疏了。掐花的时候,总觉得没有她掐得那样利落。
去年秋天回去,园子已换了模样。父亲要翻修老屋,园子即将被填平。月季的枝条脆如枯笔,桃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石阶上的青苔厚得打滑。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栓摩挲着掌心,粗糙得像在触摸谁苍老的皱纹。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掐一朵将谢的月季,指尖触到干枯的花梗,却听见它碎裂的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生锈的是铁锁,流逝的是时光,而那个在花开花落间老去的人,再也寻不回了。
风再次掠过空荡的院落,却再捎不来熟悉的叮咛与笑语。我独自立在荒芜的园中,忽然听见时光深处传来祖母的呼唤。回头望去,只见那年晨光正好,月季开得正艳,祖母的手正握着我的小手,教我一朵一朵地掐着花。而我的童年隐在斑驳花影里,成了一个再也拾不回的梦。
唯有手心里,还留着当年学掐花时的那种力度,轻轻合拢手指的姿势,像时光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柔。
王馨语:小园拾趣
奶奶家的小园,是我儿时的天地,藏着无数美好的光景。
小时候,我是奶奶带大的,便也格外亲近她家那片小小的园子。园子不算大,却盛满了我整个童年的欢喜。清晨,一缕阳光悄悄探进窗来,我便爬起身,匆匆穿上衣服,第一件事就是跑进那座小园。一走进去,叶子上正缀着一颗颗“珍珠”——原来是晶莹的露珠。我轻轻把叶子往下一按,露水就顺着叶脉,滚到另一片叶子上,就这么一片接一片,不厌其烦地滚下去。直到它从最后一片叶子跌进泥土,我才算尽兴,转身又去寻找新的乐趣。
我往园子深处跑。跑着跑着,又被一个有趣的景致吸引:两根细长的树枝齐齐向中间伸去,弯成一个“n”形,小小的牵牛花缠在上面。那时候的我,真以为这是仙女姐姐为我留下的仙界之门。于是我便有模有样地扮起了仙女——摘一朵鲜花别在耳后,折一根小树枝握在手中,幻想自己是花仙子,耳畔簪花,头顶花环,手里还握着“仙花魔法棒”,正要穿过这扇门,回到我的“花之城”。我欢喜地在这“门”里穿来穿去。
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看见一丛草丛里闪着“金光”。身为“花仙子”的我,自然得走过去瞧一瞧——原来是几朵金灿灿的菊花!我立刻宣布:这是我的臣民为我准备的宝座。我一屁股坐上去,仿佛听见花儿们的礼拜与介绍,心里满是欢喜,乐此不疲。
如今,岁月如光,我不能再无忧无虑地在园中玩耍了。更多时候,我坐在台灯下,学着新的知识,也再没回过奶奶家,再看一看那座小园。
虽然不再拥有那座小园,但每当记忆被轻轻掀开,我总能看见——一个快乐的孩子,还在那儿,跑着,笑着,做着一个不愿醒的梦。
王玉莹:朝花拾光记
“朝花园”算不得什么名园胜景,它只是我们小区角落里一片由矮矮的冬青围起来的小小绿地。砖石铺成的小径在其中弯弯曲曲地穿过,却藏着我整个童年鲜活而明亮的欢愉。
不必说春日里缀满枝头的樱花,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宛若少女初妆时羞红的脸颊。风一来,便簌簌飘落,在地上铺成软软的花毯,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春天在脚下低语。也不必说夏日浓荫下那一树树的石榴花,红得像火,艳得灼眼,引得蜜蜂与蝴蝶终日绕着枝头打转,连空气里都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香,深吸一口,仿佛能把整个夏天含在嘴里。单是那些不为人注意的僻静角落,就够我消磨掉一整个又一个慵懒而悠长的下午。
清明前后,我总爱蹲在斑驳的墙根下,寻找那种被我们叫做“酸酸草”的植物。三片心形的小叶托着细碎的白花,伶仃而倔强。我小心翼翼地掐一片叶子放入口中,齿尖轻合,一缕清冽的酸意便弥漫开来,带着植物独有的、泥土与阳光糅合后的清爽。那味道,是童年春天最鲜明的印记。
到了初夏,蒲公英便开得恣意盎然,星星点点,黄的、白的,散在绿草丛中,像不小心跌落的星辰。我最爱摘下那毛茸茸的白色小球,鼓起腮帮,朝着太阳的方向轻轻一吹。看那无数柄小小的“降落伞”乘着微风,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仿佛也把我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与懵懂的心事,一并捎去了天涯海角。
最难忘的,还是秋日午后的光景。阳光变得醇厚而温柔,透过开始泛黄的梧桐叶隙洒下,在地上织成一片晃动流转的光影图画。我和小伙伴们在落叶堆里寻觅,专挑那些形状最完整、颜色最绚烂的枫叶,小心翼翼地夹进厚重的书本里,制成植物标本。那些被压得平平整整的叶子,在我们眼中,是胜过一切玩具的奇珍异宝。以至于后来每每看到枫树,我总会想起那个蹲在落叶堆里,为发现一片完美枫叶而惊喜不已的自己。
如今,学业日渐繁重,我的脚步也变得匆匆,很少再像儿时那样,流连于那片小小的园子。园中的杂草,似乎也因此长得更疯、更野了些。可每当我路过,不经意间瞥见那方被冬青静静守护的绿色天地,所有的记忆便会轰然苏醒,瞬间将我拉回那个光影斑驳的从前。
我忽然明白,那园中的朝花,就如同逝去的童年时光,终会凋谢,零落成泥。但它们却在我们记忆的深处,被永远地定格在了绽放的最美瞬间,芬芳如初,永不褪色。而我,正是在这一次次的回望与拾取中,收集起了散落在岁月里的点点微光。
张甲铠丨杂物园拾光记
我家的小院角落,有一片被称作“杂物园”的方寸之地。那儿原有些花花草草,年岁久了,渐渐只剩下几株沉默的果树、一株老槐,与满地的杂草相伴。可偏偏是这片被人遗忘的角落,成了我整个童年偷偷珍藏的乐园。
春来时,土地仿佛被谁轻轻唤醒。草叶从土里钻出蛛丝马迹的绿意,我总爱蹲下来,看那些刚刚冒头的嫩芽,伸手轻轻按压树根边的泥土,像在为它做一场温柔的按摩。有时候,翻动土块,会见到几只小虫正缓缓蠕动,钻进自己小小的洞穴。我常想,它们是不是在地底呼唤同伴?可等我转身叫爸爸来看时,它们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杂草也赶着春光往上蹿,我总把那些长得太盛、太野的拔掉,好让果树们多吸收些阳光与雨露。
夏日的槐树撑开一团团浓绿的枝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我常常拎着小篮子,钻进树影里坐着,听蝉声如潮水般涌来——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像一场没有指挥却气势磅礴的自然音乐会。偶尔抬头,会看见晚霞中飞舞的蝴蝶,它们翅膀上的斑纹在光里一闪一闪,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颜色的盒子。我还会在树下的落叶间寻找“宝藏”,有时是一枚光滑的石子,有时是一只还没熟透的青苹果,藏在枝叶间,像害羞的孩子。
秋风一起,树叶就渐渐染上金黄,一片一片,像信笺般轻轻飘落。我喜欢在满地的落叶中寻找形状特别的叶子——有的像手掌,有的像星星,我把它们收进旧书里,压平了,再拼成一幅幅属于秋天的画。杂草也慢慢枯黄了,伏在地上,像一层软绵绵的地毯。我常赤脚轻轻踩上去,感受叶片的脆响与草根的柔软,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清冽的凉爽。
入了冬,树木脱去所有的装饰,只剩下清瘦的枝干映着天空。若是下一场雪,这里就变成我一个人的雪国。我堆过一个小小的雪人,用石子做眼睛,枯枝做鼻子,还偷偷围上自己的旧围巾。站在它面前,心里满满的,都是亲手创造什么的欢喜。偶尔,我还会在积雪下发现几片冻住的叶子,冰晶包裹着叶脉,像大自然写下的透明诗句,让我对这个看似荒芜的角落更加好奇。
这小小的“杂物园”,从没有名贵的花木,也没有整齐的篱笆,但它却为我收藏了无数闪光的童年片段——那些看虫、听蝉、拾叶、堆雪人的日子,像被时光轻轻串起,挂在我记忆的枝头,成为我心中,一道不落幕的风景。
李佳茹:朝花拾光
老家屋后的“朝花园”,不过是块巴掌大的菜地,因总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奶奶便为它取了这个好听的名字。园子虽小,却装得下我整个童年的欢愉。
最难忘是夏日摘番茄。青绿的藤蔓缠满竹架,垂挂着一个个小灯笼——有的泛着青黄,有的红得透亮。我踮起脚去够最高处那个最红的,手一歪,番茄没摘着,反倒扯落一片叶子,惊飞了叶底乘凉的七星瓢虫。奶奶弯腰笑道:“你到边上玩会儿,奶奶来摘。”我便乖乖蹲在花丛边,看蚂蚁列队搬家,看蜜蜂在花间忙碌,腿上沾满了金灿灿的花粉。
暮色四合的傍晚,菜园里藏着我“寻宝”的快乐。奶奶扛着锄头挖红薯,我蹲在一旁扒拉土块。忽然摸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以为是红薯,使劲一拔,竟拽出根沾着泥的胡萝卜,头顶还翘着一簇嫩黄的缨子。“傻孩子,红薯是埋在地里的,胡萝卜的缨子可是朝天长的。”奶奶笑着帮我拍掉泥土。我捧着那根胡萝卜跑回家,当晚就缠着奶奶做了最爱的胡萝卜饼。
如今,我许久没回奶奶家了,却总想起“朝花园”晨光熹微的模样——奶奶提着水瓢浇菜,水珠簌簌落在青菜叶上,晶莹剔透。也记得秋日天快黑时,我坐在小凳上看她摘豆角,夕阳把她的白发染成金色。
那片园子里的快乐,是任何玩具零食都比不了的。那是泥土的温度,是作物的清香,更是奶奶笑声里流淌的温柔时光。
沈佳悦|拾光晒谷场
外婆家的晒谷场,静卧在村庄最东头,是一方水泥铺就的平整场地,长方形状,像一张摊开的大纸。边缘嵌着半尺高的青石条,如一道温柔的臂弯,轻轻拢住那些金黄色的秋天。场边那棵老樟树最是惹眼,粗壮的枝干撑开团团浓荫,墨绿的叶子在风里细碎作响。夏日里,它投下的影子能盖住大半个场地,成了我们童年纳凉玩耍的乐园。
每年国庆前后,晒谷场便成了家中最热闹的地方。天刚透出蒙蒙亮色,外公就推着木推车,从仓房里一趟趟运来湿漉漉的谷子。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双手稳稳握住木耙,双臂一沉,再向前缓缓推开。谷粒便顺着耙齿均匀铺散,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就给晒谷场盖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绒毯。阳光一寸寸爬高,樟树的影子渐渐缩短,空气中开始飘散谷物曝晒后特有的暖香。这时外婆会端着竹筛过来,蹲在场边轻轻摇动。碎叶与空壳从筛眼簌簌漏下,饱满的谷粒则在筛中滚来滚去,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像在低唱一首秋日的序曲。
樟树的香气在午后的热浪中愈发浓郁,与谷物的芬芳交融,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整个晒谷场的时光。我们常在树荫下捡拾樟树掉落的小黑果,指甲一掐,便溢出辛辣的汁液,那气味久久萦绕在指间。
傍晚是晒谷场最温柔的时刻。夕阳斜照,樟树的影子被拉得悠长,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斑驳金光。外公把晒好的谷子重新堆成小小的金山,我和表弟便比赛谁装袋更快。谷粒哗啦啦倒入麻袋时,扬起细碎的金尘,在夕光中飞舞,如萤如霰。等最后一袋谷子搬进粮仓,外婆会在樟树下摆上竹桌,端来温热的绿豆汤和凉白开。我们坐在沁着樟木清香的余荫里,看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与淡紫交织的锦缎。偶尔有晚归的鸟雀从晒谷场上空掠过,留下一串清亮的鸣叫,和着远处炊烟般的云霞,悠悠飘散。
后来,我渐渐长大,不常回外婆家过暑假了。再去时,发现晒谷场边的樟树又粗了一圈,树皮上的纹路更深了,像刻满了年岁的日记。石缝间爬满了青苔,在树荫庇护下长得格外青翠。外婆说,如今村里大多用机器烘干谷子,这晒谷场便很少再用。但每次打扫院子,外公还是会先把场上的杂草拔得干干净净,仿佛在等待某个金秋的归来。
我独自走到场地中央,脚底传来水泥地微凉的触感。樟树的影子轻轻覆在我身上,一如童年时分。深深呼吸,空气中依稀还有樟木与谷香交织的气息。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赤脚跑过月光下泛着银光的谷堆,而老樟树静静伫立,守护着每一个满是稻香的金色秋天。
李佳玹:拾趣园
后坡上那片荒草丛生的角落,是我童年独享的乐园。年年岁岁,它用蓬勃的草木,把我的记忆浸润得满是清香。
初春刚至,园子里还透着微微的寒意,隔年的草却已顶着星星点点的雨花,悄悄冒出嫩芽。我提着小竹篮,跟着表姐钻进草丛里挖野菜。她教我认“锯齿地”的荠菜,我总把野草错当成宝。风裹着新草的气息拂过脸颊,泥土里爬出一只黑蚂蚁,驮着细碎的草籽往洞里钻。我蹲下身正想碰,表姐连忙拉住我:“别惊了它们的活儿!”笑声惊动了枝头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初夏,周边的树桩上缀满了淡紫色的野花。风一吹,细碎的花瓣便纷纷扬扬落满肩头。表姐踮脚折下花枝,教我吮吸花蒂里的蜜——头一口清甜,再吮便空了。她笑我:“急什么呀!”园子里的狗尾巴草长得奇高,我们摘了草叶折小人。我折的总张胳膊歪腿,表姐却能手巧地折出“扎小辫”的姑娘。男孩子们蹲在墙角捉蟋蟀,表哥用硬纸板糊了小盒,表弟捉了只油黑发亮的,举着触须凑到我面前,吓得我踩着草窝往下坡跑,身后传来他们响成一片的笑声。
深秋为园子染上暖意,半坡上的枣树红了。大家争着跑向树下,心急的连皮塞进嘴,我不慌不忙剥着枣皮,一口咬下——真甜!
冬日雪落时,园子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们攥雪球追着跑,表哥堆的雪人歪歪扭扭,偏要给它插上狗尾巴草做的“胡子”。
后来,爸爸怕我们摔着,不再让去后坡。可那园子里的四时之趣,早已如野草的种子,随着每一阵风,落进我往后所有回望的目光里。
刘兴昊|拾趣朝花园
每户人家大抵都有一座小园,于我而言,那便是我的“朝花园”。虽名中带着“朝花”,其中却并无多少烂漫花卉,只有一株高高的樱桃树,和一口清浅见底、水流潺潺的水池。可那儿,正是我整个童年的乐园。
春来时,樱桃树的枝头悄悄抽出青嫩的软芽,蓄着未绽的花意。池面上积了一冬的薄冰,不知何时已悄然化尽。水光潋滟,万物复苏,一切仿佛都刚刚醒来。我们就在那宽绰的院子里奔跑、追逐,嬉闹声荡开在湿润的空气里。
待到夏日,漫山遍野都浸在绿意之中。走近池边,常能瞧见小蝴蝶从石缝间轻盈探出,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樱桃树也结满了果子,红艳艳的,惹得我口水直流——“爷爷,我想吃樱桃,一定很甜!”爷爷总笑我:“你呀,就是嘴馋。”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走到树下,为我摘下几捧。那樱桃未沾过农药,入口清甜,一直甜到心底。我们还会去附近的小溪捉几尾小鱼,放入池中,仿佛这样,夏天就永远不会结束。
秋意渐浓,樱桃树的叶子一天天转黄、凋落,园中不复夏日的热闹。可每当风起,看远处叶片如波光般簌簌摇曳,心中便莫名安宁。池水依旧澄澈,只是天光云影,渐渐沉静。
入冬之后,我的“朝花园”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池面结冰,樱桃树也只剩下疏疏几片枯叶。待雪下过两三场,院子便成了我们的雪战沙场——有时是弟弟,有时是我,攥起雪球,你来我往,笑声惊起枝头的寂静。
可惜,这些都成了从前的事了。前些年,爷爷说,那棵樱桃树被大雪压断了。
Ade,我的樱桃树,我的朝花园。而那片小小的“百草园”,永远是我心中最教人快乐的光阴一角。
耿诗妍|庭院拾光
读鲁迅笔下的百草园,总会让我想起我的老家——利家坝。家门前的小院与潺潺的小溪,是我整个童年的乐园。虽没有何首乌与覆盆子,却藏着同百草园一般、属于我的无尽乐趣。
春天的院子处处透着生机。门前两棵香椿树抽出嫩绿的新叶,细碎的白花点缀其间。晨起推门,便能闻到满院清香。我总爱拿着小树枝,轻轻拨弄花瓣,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进手心。吃过早饭,我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没有游乐设施,我却乐在其中: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捡拾石子摆成一个个“家”……这些在大人眼中或许无聊的小事,却是我心中天大的快乐。天气晴好时,大人会去溪边洗衣,奶奶在流水声中搓洗衣服,我就蹲在水洼边看蝌蚪。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圆润的鹅卵石,黑色的蝌蚪摆着尾巴游过——春天,可爱极了。
夏日,香椿树枝繁叶茂,成了天然的遮阳伞。正午时分,我常和邻家哥哥姐姐玩捉迷藏。我紧贴树干,屏住呼吸,却总因衣角被扯而“败露”。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雨后,我总爱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寻找蜗牛,把它们装进瓶子仔细观察,但每次总会放它们回家。还记得那些午后,我总缠着爷爷奶奶带我去玩水。他们哄我说:“溪里有螃蟹,不好好吃饭,待会儿下水,它就来咬你啦!”于是我每次都会乖乖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秋天,香椿树挂满果实,像一盏盏小灯笼。爷爷搬来梯子摘香椿,我站在树下捧着小篮接。摘完后,我悄悄挑出最大的一颗,藏进自己的房间,让满屋都飘着淡淡的香。那时,每天傍晚爷爷都会带我去散步。我们走在石子路上,秋风拂过脸颊,心中满是舒爽与惬意。
冬日,香椿树叶已落尽,枝桠上偶有薄雪覆盖,金黄的果实点缀在雪树间,格外好看。我在树下堆雪人,特意捡一颗小香椿果作雪人的鼻子,又把落叶扫起来,塞在雪人手中,像是为它戴上了一副“绿手套”。溪面结了一层薄冰,仍能模糊看见鱼儿在水中游动。
如今再回去,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仿佛一切未曾改变,却再也寻不回当年那份纯粹的快乐。这就是我的乐园——一个平凡却照亮我整个童年的庭院。
向钰婷:草木拾光录
我读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而我自己,也有一个属于我的草木园。它带给我许多快乐,伴我走过美好的童年时光。那是一个充满欢愉的乐园,是我快乐的源泉,给予我无尽的温暖。在我的“草木园”里,藏着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印着我深深浅浅的足迹,更埋藏着我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草木园”坐落在一片清幽的小树林中,那里有槐树、果树、榆树、桑树、柏树、枣树……林林总总,数也数不清。还有一条清凉的小溪,静静穿过。每次到来,我都会沉浸在这片天地里,拾起一段段散落的光阴。
槐树开花的时候,我总爱坐在树下画画。有时也会爬上树,轻轻摘下几串槐花带回家。槐花一开,白色的小花簇拥在枝头,远远望去,仿佛绿叶间落了一场温柔的雪。奶奶会把槐花仔细洗净,裹上一层面粉,下锅炸至金黄。炸好的槐花外酥里嫩,吃起来香甜满口,是我难忘的童年味道。
园子里还有几棵构树,巴掌大的叶子上布满细细的绒毛,摸起来软软的。春天,枝头挂满毛茸茸的绿色小球,在风里轻轻摇晃。到了夏天,那些小球就变成了橙红色的“构蛋儿”,密密地缀在枝头,像挂了一树的小灯笼。奶奶总提醒说这不能吃,但看着它们在阳光下渐渐变红,像点点火星在绿叶间闪烁,也别有一番趣味。
有构树,自然也少不了甜甜的大枣。北角的枣树开花时,满树淡黄,蜜蜂嗡嗡地忙着采蜜,香气一直飘到溪边。花儿映在水里,像一幅流动的画。再过几个月,红枣熟透了,一颗颗挂在枝头,甜香缭绕。咬一口,满嘴都是浓郁的甜,那种满足,至今难忘。
这就是我的“草木园”,一个为我收藏点滴趣光的地方。它给了我朴素而真实的快乐,陪伴我走过无忧的岁月,也为我留下了心灵的滋养——这就是我永远的“草木拾光录”。
高祥惠:拾光小园
我家前院有一片不大的空地,其中只立着几竿瘦竹,长着些野草,却是我儿时的乐园。
不必说碧绿的细竹,低矮的乡肉,光滑的花束;也不必说甜嫩的草芽藏在乱石下,油蛉在叶间轻唱,知了在枝头长吟。单是那墙边一角,就有无限趣味。青苔悄悄铺满了石块,石缝间钻出几茎野草,蚂蚱在绿叶间玩着捉迷藏。蜜蜂绕着金银花丛嗡嗡地转,几只被我们称作“蟠蛟”的蜻蜓,停在荷花池的荷叶上,累得直喘粗气。葡萄藤缠着新搭的枝条,几串青葡萄已有指尖大小,还有些才冒出点点嫩芽,在风里躲过叶隙,只露出懵懂的眼睛。
深秋时节,天一日日凉下来。我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握着勺子,看奶奶剥着芋头。秋风把黄昏吹成金黄,银杏叶乘风飘起,宛若一只只蝴蝶在深空起舞,打着旋落在我脚边。轻轻拾起一片当扇子,扇走了时光,也扇淡了秋意。
转眼冬来了。望着鹅毛大雪,我飞奔出门,捧雪捏成球掷向屋顶。霎时间,万物银装素裹,这片空地又有了新的趣味。折下缀雪的枝条,找出我的小铁铲,把雪堆在一起往上一扑——松松软软的,一点儿不硌人,只是冰凉。夜里,我们把雪块压成方方圆圆的样子,插上两三支鞭炮,孩子们围着跳跃欢笑,爆竹声与笑声久久不散……
后来我上学了,不能再常去玩耍。可那段快乐的时光仿佛仍在眼前,叫人无法遗忘。
吴思仪| 布偶无言,童年有声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沙发上就堆满了布娃娃。它们不是用来玩的,却总是被我摆弄得整整齐齐。
姐姐是个抓娃娃高手。每次她出门游玩回来,怀里总会多几个新成员。那时我的目光全在姐姐身上,根本顾不上看那些娃娃长什么模样,直到它们在沙发上安家落户,成为我眼中熟悉的风景。
有三个娃娃,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第一个是只福羊。它有着山羊的模样,通体金黄,点缀着绛红与雪白,背上绣着个醒目的“福”字。说实话,它长得并不算好看。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猜想该是姐姐小时候就有的吧,毕竟她属羊。我之所以对它记忆深刻,是因为它陪伴了我很久很久,是家里“资历最老”的布娃娃。可惜它很早就不见了踪影,也许被妈妈收进了某个柜子深处,也许早已被丢弃。直到现在,我还会不时想起它。
第二个是只兔子,却长得像老鼠,总是闭着眼睛。它的来历可不一般——那是我一年级时,语文老师颁发的“一等奖”,全班独一份。至今我还记得,那天抱着它走出校门,保安爷爷好奇地问起时,我骄傲地回答:“老师奖励我的!”那股得意劲儿,现在想来还在心头荡漾。对我而言,那是一次成长的见证。
第三个是真正的布娃娃,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那是奶奶从西安带回来的礼物。我们这一辈的姐妹每人都有一个,同样的娃娃,不同的花色。奶奶说:“这就是你们啊。”从那天起,我就把她当成了自己。她总是干干净净的,至今还安静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和姐姐的布偶做伴。每当弟弟在沙发上疯闹时,我总会大声提醒:“小心别压到她!”
这些沉默的布偶,就这样静静地装点着我的童年,无声,却满是回响。
孙梦婷:拾光小院
鲁迅先生儿时的百草园,是他的“朝花”园,藏满了烂漫的童趣。而在我心里,何家湾老家门口的那一方小院,也是我的“朝花”园——那里盛放着我整个童年的光。
院子不大,却满是生机。一畦畦蔬菜整齐地列在一旁,两块宽宽的土地边,斜斜地搭着藤架。那两棵紫荆树,一棵挺拔,一棵微斜,都是姥爷带着我亲手种下的。挺拔的那棵是姥爷的手笔,歪着长的,是我的“杰作”。虽不周正,却载满了沉甸甸的回忆。
院角还有一棵桃树,是我夏天最爱的乐园。春天,淡雅的桃花一簇簇开着,紫荆与桃花的香气融在一起,沁人心脾。一到夏天,我便成了只不安分的“小熊猫”,眼巴巴盯着树上又大又甜的桃子,急急地嚷着让姥爷抱我上树。一攀上枝干,我便寻个舒服的杈儿躺下,伸手就能摘到旁边的桃子。咬一口,清甜多汁,满嘴都是夏天的味道。吃不完的桃子,经姥姥的巧手,变成桃酱、桃干、糖水桃片……每一样都让我馋得不行。连树上剔下的桃胶也是宝,洗净后和银耳、枸杞一同煮,便是一碗清润的甜品。姥姥姥爷总笑眯眯地说:“这桃树啊,浑身上下都是宝!”
午后上树,我常赖到天黑。夜色渐浓,透过叶隙能望见天上疏疏的星子,蝉声一阵接一阵,像在为我哼唱入睡的歌谣。
老家的小院,收藏着最干净的快乐。我在那里触摸自然,享受无忧的时光,也留下了童年最珍贵的记忆。如今回望,仿佛仍能拾起一束束悄悄落下的光。
程一帆| 拾光菜园
鲁迅先生儿时拥有他的百草园,那里有美好的景物,有长妈妈讲的神秘故事,有他在雪地捕鸟的奇妙经历。而我,也有属于我的“拾光菜园”。它虽不如百草园那般百草丛生,却同样装点着我童年的风景,珍藏着我与如如之间的温暖点滴,也留存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回忆。
每逢假期,我常赶回家,与如如一起在园中流连,与花草虫鸟为伴。说是菜园,不如称它为“拾光园”——有一次,我们一同在园中割草,我握着镰刀,笨拙地帮忙。如如笑着对我说:“你这样拉扯,镰刀可派不上用场呀!”那一刻,母亲按下快门,将我们相视而笑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时光里。
那时学业不重,日子无忧无虑。如如常去菜园,我也总是跟着,带上小杯小铲,蹲在她身旁,像她那样认真“工作”。
菜园里有胖乎乎、黄嘟嘟的小蜜蜂,有又甜又红的西红柿,还有鲜亮翠绿的辣椒。春天,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小鸟哼着歌在枝头盘旋;夏天,绿意葱茏,花开正好;秋天,五谷丰登,大人们的笑容里满是喜悦;到了冬天,一切都静静披上银装。而我们,曾像春风中那缕微微的暖意,在园中奔跑、嬉戏,任由笑声漫天飞舞。
在这个菜园里,我与如如越来越亲近。这儿仿佛成了一座桥,连接着我们之间的爱,也承载着我童年无穷的欢乐。每一寸土地,都留下过我小小的足迹,也收藏着我无忧无虑的笑语。
我爱我的“拾光菜园”,它为我童年的画卷添上最温暖的色彩,也成为我与如如之间,爱意静静流淌的地方。
孙雨琪:遇见
下午,我去快递站取件,做了一件让自己心安的事。
驿站里挤满了取件的人,空气闷热,人影攒动。我在人群的缝隙里,一眼瞥见了一位老爷爷。他左顾右盼,神色茫然,忽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姑娘,这快递怎么取啊?我儿子让我来的,你看,这是他发我的图……”他递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取件码的截图。他望着我,眼里带着期盼。我问他:“您有淘宝吗?”他摇摇头:“没有。”我又问:“那您记得买东西时用的手机号吗?”他依旧摇头:“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落进心里,我一时也没了头绪。只好带着他,对照取件码,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找。操作不算复杂,但对老人来说并不轻松。找到一个包裹后,他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谢谢你啊姑娘……我还有几个,你能不能再帮我找找?”
我本来想推辞,可看到他眼中的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停下来帮他,如果我走了,他该怎么办?
“好。”我点点头。
所有的快递都找到之后,他眼中的迷茫已化作明亮的感激,连声说:“谢谢你,姑娘,真的谢谢你。”
时代不断向前,许多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对他们却可能是一道坎。愿我们常怀善意,在那些陌生的路口,多停下脚步,等一等那些略显迷茫的身影。

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