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自尊
人,总在穷尽脑力做着打算,然谁知冥冥之中,谁主沉浮?姬亼很难堪——旧历的新年,是芸芸众生多么潇洒悠然的日子,而她却在这个时候忧思着未来——不是就在不久前的娘家还信心满满感觉一个人过挺好?事情变了味道就在她从众而嫁人的一个决定里。她可能转个身回到依然没有一个人的娘家,那样,她该怎么办?背上有口难辨、莫须有而被嫌弃的滋味不好受。那夜她在代继规的点拨下顿然醒悟后,彻夜未眠,在之后谁也不再说话的长长时间里她听到代继规睡着了。其实在她明白了代继规话中之意后她已不能再碰触到他,当然他更不会碰到她。而在结婚以来的夜,她可是有意无意靠上他温暖的身体,现在想来那些个夜里她其实是感觉到了他的排斥,只是他做得很暧昧。现在想来,他不知怎样想她?显然她的这些在他那儿都是廉价的或关于廉耻的,想到这儿,她是多么悲凉。一张床上的两个人隔着一片海洋。
第二天她在卧室的一角打了一小小的地铺,小得只能勉强容下她。因没有多余的铺盖,她只能用一些防潮的袋子及衣物凑合以待回娘家的时间,那个窗下的几案显然碍了事她只能把它搬了出去。可当代继规走进卧室一眼看见了它,几乎没有多想就像一头怒狮三下二下就掀翻了它。一次次面对狼狈一地的小窝,她再一次次弄好它。那天他像与她较上了劲,直到第几次时她面对一地狼狈再无气力把它弄好了,因为每一次弄好它是很耗时的就像缝补一件千疮百孔的旧衣。她以为她找到了一条最可行的办法,可在代继规这儿却是行不通的。难道——现在她就得离开吗?这次她长久地坐着默默地流泪——最终她再次鼓足勇气把如台风席卷的狼藉重新归置好,因为在回家被人指点与代继规的鄙夷上她选择了后者。直到几日后,她看着满室的狼藉,辅好它的斗志彻底被摧毁,她彻底领教了代继规的力量与意志的不可违抗。不过这次她没有那么悲壮,而是让她空落落的心有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它是什么呢,她说不清楚。几日来,在这个新婚的卧室,她的任务好像就是把地铺铺好,然而她却不能在上面睡上一夜。每每临睡觉时走进卧室的代继规无视她的地铺是否完好,他都会若提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扔在床上——是否同存一室的另一张床激发了代继规去思考去正视貌比天仙的女人、本是自已妻子的女人?男人疯癫后是两人无言的相拥,相拥的无言里,女人贞洁已如一个被宣判的恶瘤被抛进了有形的无形的烈焰,它在那里淬炼待以重生。
如此,一个地铺的横空出现,好像成了二人间的催化剂,那些让姬亼感觉的冰冷好像遁逃了,二人相对着日子在混混沌沌里存在,姬亼已没有精力去想那曾昂首挺胸现在已一文不值的自尊。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自已怀孕了,但她却没有告诉代继规,不知理由。她重跌入强大的自尊里,回到娘家的念头又来质问她,可她好像也挺喜欢与代继规在浑浑噩噩中过日子,她有了与代继规一同前行的期许。可代继规对她仍不清不楚话仍很少,二人只是吃饭过日子。
春分时节,农家伸了一个懒腰展开了一年的忙碌。
代继规眼见着身边的人出去打工,去很多人说的陕西山西一带下煤窑,他有了自己的打算,偷偷收拾了行李。临行的前一天傍晚,姬亼照常早早的开始做晚饭。她有了妊娠反应,早早干完要干的活以免因自已的原因出差错。怀孕的事越不说好像越说不了,她常常心不在焉地做着事陷入对未来的迷茫中,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变得轻飘飘的。那个回家的想法在她这儿好像成了一个难以完成的巨大任务。可她哪里知道?她疲于纠结时,代继规这儿或许也有太多的无奈,或与她有逢场作戏的成分在?他想不明白。他要离开了,不知是不是逃避?连要去打工这样的大事他都没打算告诉她一声,更别说商量。
一道迟暮的阳光倾泻于灶间门口,晚饭好了。姬亼拿起面瓢时又看到了它的裂缝,同时有面粉逃落出来。不知用了多久的面瓢,这样的裂缝得用做鞋子的针锥穿孔把它缝起来,不然不知哪天它就完全裂掉了。穿透厚厚坚硬的瓢壁是个力气活,或正是这个原因,她才一直拖着?不管怎样,她得把它缝起来了。她小心翼翼端着它,得把面粉倒进正屋的面袋子里,还有钳子等工具也要去拿。春天了得种下些葫芦,不但有菜吃还有新瓢用。谁知满脑子念头的姬亼刚迈下灶间的门槛就被什么着实绊了一下,她眼里还留着门槛的影像,那是中间弓着的一根树干,下意识里她不知要护着手里的瓢还是护着自己的腹部?待她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回头看时,才见婆婆坐在残存夕阳里的灶间门口——不过已被她从马札上撞落地面,面瓢里的面全撒在了她花白的头上,再看面瓢早裂成两瓣滚落各奔东西去了。望着夕阳里白花花的一片面粉及婆婆的样子,是不是让人忍俊不禁?若不是一直的新婚不快乐,姬亼可能会笑出来吧?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