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带回的鞋子
傍晚手里提着包裹的姬亼走进了家门,家里静悄悄的,一眼便见正屋门口视力不辨来人的婆婆照样坐在那把磨得油光的低矮罗圈木椅上。听到脚步声,她眼睑动了几下同时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动了下,分明是想从脚步声辩明来者。 “娘,俺回来了。”“哦,是姬亼啊?”“是俺。”“该做晚饭了吧……怎么才回来?”“哦,俺这就去做。”姬亼听她这么说本想打开包裹,把给她做的“回门鞋”拿上前让她试下,但又打消了念头。她张望间,已确定代继规没在家,但她还是撩开卧室的布帘张望了一下,随手把包裹放在了窗下的木几上,她看一眼木几,还真与崭新的包裹不相匹配。一个漆皮斑驳的面,四根没任何加工的树杆做成桌腿的小几案,结婚第二天她着手收拾家里时从废弃在院子角落里清理出来的,当时它摇摇晃晃的,她找来了钉子修理后搬进了屋。这样随手放个东西比如针线之类,有总胜于无,善于过日子的女人总是这样吧。
姬亼走向灶间开始做饭,脑袋却想着与婆婆刚刚说的话,她一个人回娘家的事婆婆不知知道不?事上的事啊有时就不能多想,多想都是烦恼——姬亼看着与她说了一句话的婆婆,人家一如平静地坐着,而她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好了不想了,她从来都善于自我宽慰。待姬亼烧好晚饭,代继规也回来了,刚好也省去了她要不要叫他回家吃饭的想法。代继规同他的母亲一样对她一个人回了趟娘家没有一句话。一家人开始吃饭,接着是她的洗刷——日子像是就此掀开了新的篇章——如千千万万个平凡的女孩一样,姬亼虽然有一个很特别的婚礼与三天回门,但她也同一些走进婚姻的女孩子一样期希着平凡如常的生活。
她搀扶着婆婆上床后拿来了新鞋,当她问她要不要洗下脚时,婆婆说洗啥洗?看着她的样子她没有再说话,灶台上她已烧好了洗脚的热水。婆婆的脚是缠过的只不过不是所说的三寸金莲,为了做这样的鞋子,她在娘家庄子上跑了好几家才找到这样的鞋样。好在,当婆婆穿上后还算合脚。走出婆婆的房间,她端着热水走进正屋看着代继规说,“继规洗下脚吧?”代继规坐在马扎上,收音机里播放着《乱世枭雄》。“继规过来洗下脚吧?”她把盆子放在了卧房,她想洗了刚好方便试试他的新鞋。她点上了红蜡烛,结婚时她特意买的,那时候村子里用电的还不太多,她又说了一声,她以为他的心思在听书上没听到她,接着她又叫了一声。虽一个在正屋一个在卧房但只不过几步之距。叫过四遍的姑娘掀开帘子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期许与疑惑看着听书的男人——许久,她并没得到她想要的回应。哪怕听不到她端着盆子进屋也没看到吗?还有现在她就在看着他呀——新婚的小夫妻,不是男人的目光差不多被牵制在女人身上?要不怎么会有新婚呢喃之说。绘声绘色视这对新婚小夫妻如无物的声音充满着这个破旧的低矮茅舍,《乱世枭雄》不受干扰地继续着,说来,也怨不到单先生啊。一丝丝不明就里在姬亼心间闪过但只是闪过,她三二步走过来,拉了代继规有些娇慎地说:“来,洗脚了!”如这样的场景在小夫妻间不正是日常吗?女人看似有些蛮横的样子不正是爱恋的表现?代继规仍没抬头没有说话,若精彩作响的收音机可作为屋内的第三人,很显然——它看得出其间端倪:男人在抗拒着女人。时间在相持中流失着,他还是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配合着把脚放进盆子,“水温咋样?”她问仍没有回答。她的手在他的脚上摩挲以洗掉污浊他很是排斥拔出脚放在了盆沿上……她不知所以的忙抓起毛巾想给他擦拭已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擦拭不得她立在那儿提着毛巾看着他长长的脚板说,“好长的脚板啊,俺做了鞋子,也不知穿上行不行?”说着话她放毛巾在他腿上转身去木几拿鞋子——放毛巾在腿上:她想到他自己擦时更方便拿到。待再转过身,她看到了代继规走出去的背影,及带着湿淋淋的脚趿拉的鞋子还有被遗弃在地上的毛巾。隐匿在她内心那个不明了的暗影再一次跳跃出来,这是自新婚三天来多少次了?这次她有了用声音反击的一点温怒:“怎么就走了?来试试呀!”这下他不再装作没听到说,“不试,有啥试?”她站着好大一会儿,又说:“来嘛,来试试?”她再上来拉他。这时单田芳的声音竟让她有些怒怨,他再次被拉过来,脸上已不如上次好看。他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脚,姬亼弯下腰去,刚入了鞋子的脚,像那鞋子里藏了虫子咬了脚趾般他甩掉它又走了出去。姬亼看着被丢弃在地反扣的鞋子,再看着男人留给她的背影,她默默地收拾起来已是很平静的样子——人呢是否经历了太多宽恕,早已变得麻木?
《千年之光》 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 文责追究
刚刚,她收拾完家务后,从烧一盆洗脚水开始所升起的美好心情全被浇灭了,或可能从她把两碗面条端在父母遗像前那默默的站立里所升起的对生活美好的期盼已遭催残,那不能明了的东西充满了心间。“别那么多事!”她告诫自已。或许真的是自已错了,错在太自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形成了从默默做事里化解掉自己的负面情绪,从记事起她的生活就是这样过来的。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