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亼一惯的自我救赎
有了这些自我检讨后,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到红蜡烛已烧得淋淋沥沥拿了剪刀剪了剪烛线后从包裹里取出一兜沉甸甸的东西,是她在娘家时看过的十多本书,是她今天在娘家提回来的。再次提起时一些书本里的章节、人物又那样了然于心,一阵充实与欣慰涌上来,像她有了丰足的陪嫁,更像她的不快已从心间消散,她弯下身放它们在木几下层的木板上。正屋,《乱世枭雄》依然继续着,她听着那精彩的声音,躺去床上渐渐犯起了睡意。
接下来的日子,在这个家里,可能她的到来,像是代继规娶回家了一个免费的替代,姬亼在这个本是庄户人家清闲的年月里忙得不亦乐乎。她想起了在父母身边时,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来真是另有感触啊。她阻止了自己继续比较下去,因为她知道长大了总要离开独自飞翔的。代继规进家吃饭听收音机出去打牌看牌,他好像无视她的存在。他好像话不多,偶有说句话,他并不看着她。这就是“结婚是她最好的选择吗?”这句话在父母亡故后好心人说得多了她便信了,她便放弃了自已过日子的打算。
她满腔期许哪怕什么都没有只有只身一人她来到了这个男人身边,这是她所期许的一生一世的婚姻吗?结婚呈现的现实哪怕来点虚情假意也吝啬吗?与她的一腔美好相遇便显露了它丑恶的嘴脸?她一样陷入了千百年来“媒妁之言”轮回的无故恶意里。自然而然,她想起了父母家里的那面墙,那面只有她一人知道的满是各形图案的墙,那些她有些痴迷的图案哪个不是农家辛苦劳作的场景?那些欢乐哪个不是劳作后的欢乐?想到这儿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从来都不惜自已的力气,有了图案的榜样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过年的女主一样的忙碌中了。
一个对生活脚踏实地满是期待的女孩子,从婚姻之始就一脚踏上去,便以为它是自已的全部乃至一生。可能每段婚姻都曾有过温暖与甜蜜,至少绝多婚姻开始时也许是这样的——可姬亼在一开始就没法走近它,可善良的姑娘啊却一直给自己找出一个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生活接近她所要的样子。在这个家,她左右逢源,她的热情终究在代继规的沉默中被消耗被冷却。对前路的灰暗若那个梦境里银杏树下渐起的暮色,可她喜欢留在记忆里虽记不得歌词奶奶的优美歌唱,还有那个梦境所传递给她的坚韧——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当下面对一脚踏进代继规家支撑她的坚韧。
这样的日子持续着,直到某天晚上,黑暗中她对背对的男人说,“继规,俺有话想给你说。”话说出来,她像是轻松了好多,因为已憋了很久。代继规没有说话,这是她预料到的是她习以为常的。“俺知道你没睡着……俺觉得你心里有事……要是你有啥……你得让俺明白还是?”她声音低缓但却很有力量,说罢像是结婚以来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圆满的答案。其实还有一句话她咽了下去,那就是她想说她可以回家。说到回家,她的心像有了希冀,她真的感觉一个人过日子没啥不好,本来是要说出来的,但临时她不知为何却咽下了它。在长长的沉默里,她那满怀的希冀将要被浇灭时,代继规身子似乎动了动说:“……你之前是与谁……”男人的问话迟疑呆板不清不楚,十八岁的姬亼没听出个所以然。“之前与谁……?”直面的狐疑让她不由重复着代继规的话。“与谁啥?”她问。二人沉默着,她真的不明白同床共枕二十来天男人的话中之意。时间像是在挑衅,惹得哪一方都不能不了了之。“我是说你是不是与别的男人……你在俺这儿装傻是吧?”这句话足以让姬亼沉默许久,因为它像一击重锤砸在了她的脑瓜上,她终于明白了说,“你是说咱们第一次没有……?”——当最后带有颜色的字将被她说出口时竟也惊醒并疑惑了她自己——原来这么些天这个男人一直不冷不热是为这个,原来……可是……为啥没有呢?她问自己。初夜的点滴在她眼前重现——她足以记忆一生的美好之夜现在方知竟是身边这个男人对自己的鄙疑之始。二十多天呢这不是别人那里的“蜜月之旅”?口口相传可能齁甜的新婚蜜月里她却成了这个男人眼中鄙夷的存在。一些镜头像挑衅似的在她眼前晃动,她以为的美好原来在他眼里皆是什么?是廉价吗?她来不及想清楚……现在看来,今夜之前,她所有咽下而转化成的对生活的合理理解是多么的可笑……巨大的失落让她惊得不能自已。现在若说要恨,她都不知道要恨哪个?要恨自已?没有道理啊,恨代继规?人家像也很冤啊……她起身,披衣下床,对自我满了疑问与疑惑。这疑惑让她在寒冷的冬月浑身打颤。她走去正屋,是婆婆与代继规常在的正屋,她摸索着借着微弱的夜之光坐在凳子上,只觉身边漆黑一片。
许久,她像是自说自话,“你只需一句话,俺是去是留……不过,等过了这个年吧?”她有些祈求似的补充说。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