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第四》15:曾参走路该有多好看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李白写过很多与饮酒有关的诗,其中一首很精彩。“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日有意带琴来。”好诗歌读起来朗朗上口,意境深远。真正像李白这样的大家写就的极品诗歌,常常给人一种无以复加的感觉。好像说什么都都是多余,怎样夸赞都不贴切。而且,那种感觉常常是妙不可言的,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都有一种隔靴挠痒的感觉。
其实,不独是李白的诗歌,我们看一处特别美的景色,看杨丽萍跳孔雀舞,或是欣赏一幅传神的画作,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话说有一天,孔子坐在自己的讲桌旁琢磨自己的讲义,反思近段时间讲给弟子们听的种种道理。忽然看见曾参从门口走过,那时机、那步履、那神态、那背景是那样的和谐、妥帖。孔子忍不住喊了一声:“参乎!”
曾参止住步子,急忙走到老师近前。孔子看他的行为举止是那样的得体,忍不住拍着大腿恍然大悟一般说:“吾道一以贯之。”
只有曾参明白老师说的是什么,他什么也没有问。说了一声“知道了”,就信步走出门外。其它弟子看到这一幕,弄不清楚老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敢直接问孔子。只好追着走出门外的曾参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曾参知道,就算是自己说了,对方也听不懂,干脆含糊的说了一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便信步走开了。
佛家也有个类似的公案,叫做“拈花微笑”。释迦摩尼晚年住在灵鹫山,弟子们定期来听他开示。忽然一日,弟子们都准备好了,佛祖坐下来,久久不说话。信手拿起面前花盆中的一朵花,对着大家转了一圈,一句话也没有说。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佛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有佛祖的大弟子迦叶尊者在这个过程中忽然破颜而笑,这一笑瞬间打破了道场的宁静。这两个人的动作连联起来,就叫“拈花微笑”。后来佛祖说话了,“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
曾参所处的角色,大概和摩柯迦叶差不多,都是因老师的教化而开悟的智者。所不同的是,曾参本人也做了老师点化学生的“道具”。在开悟时,他本身就是开悟的一部分。
孔子讲:“吾道一以贯之”,是什么意思呢?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分化的过程。比如人因为有了好,便有了对立面不好——或者坏。有了善,便有了恶;有了美,便有了丑。人在不断试图究竟这个世界的同时,正在人为的依照自己的想象去区别世界。然而,这种区别本身是主观的,也是相对的。比如,美是相对于丑而言的,善也是相对于恶而言的。
在用向外的内心去分别世界时,孔子忽然看到了曾参。他的步履是那样的从容、自在,完全与所处的背景融为一体,没有一丁点儿突兀之感。让人觉得这个人就应该穿着这身衣服,用这样的步履和神态,不早一秒,也不晚一秒的恰好在这个时机出现。完全的与整个情境,甚至和孔子本人的心境融为一体,没有一丝违和感、突兀感。
这不就是道吗?它是始终如一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分别心呢?
仁心也好,礼乐也好,所追求的不就是恰到好处的自然而然吗?
你说,曾参走路该有多好看呀,不仅启发了老师,也开悟了自己。至于他敷衍同学的话,也没有毛病——“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老师所说的道,就是恰到好处的处在“忠恕”之间。何谓忠,臣事君以忠,下级对上级要忠;什么是恕,宽和的看待别人。两个人如果能这样相处,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关系。
讲“一以贯之”的道,曾参讲不清楚,就算讲清楚了,同学们也未必会明白。至于“忠恕”二字,大家都听的明白,又不违背老师说得意思。
曾参不仅是个有灵性的学生,也是一个不错的,知道变通的好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