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何处是江南?(完整版)

苏州太湖明月湾

江浙沪包邮——今日的江南

抛开一切地理文化知识,问普通人一个问题:江南是指什么地方?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说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州和杭州。

再问一个问题:江南的典型特点是什么?“水乡”二个字一定是最常见的答案。

由此可见,在世俗上的一般意义上的江南,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就是江苏南部的苏州无锡一带和浙江北部的湖州、嘉兴、杭州、绍兴、宁波一带。这一个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太湖,所以,也可以说,最江南的地方就是太湖周边的河湖纵横的水乡泽国。

人们对江南一带的向往集中体现在一句俗语上,那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最早完整地出现,是在南宋苏州诗人范成大的《吴郡志》:“谚曰:‘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所以,可以确定这句话的形成于南宋或南宋之前。以苏州和杭州为代表的江南地区成了北方人的一个美丽的梦境。

历史上最幸福的人当属唐代的白居易了,说他幸福是因为他既做过杭州刺史,又做过苏州刺史,在天堂里当父母官,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人吗?白居易写了很多关于苏州杭州的诗,人们最耳熟能详的就是那三首《忆江南》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三首诗,第一首总写江南美景,第二首忆杭州,第三首忆苏州,浑然天成。白居易在另一首诗里对苏州和杭州的特点做了最简洁的概括:杭土丽且康,苏民富而庶。其实这两句我们应当以互文的手法来看待,苏杭的山川俊美,苏杭的子民富庶。

以苏州杭州为代表的佳丽之地并不是从古以来就被称为江南的。那里的人也并不是一直都这么的温文尔雅的,曾经,这里也是一片刀光剑影之地。

吴越——秦汉以前的江南

这两个国家就在这一片地盘上你来我往地斗了几百年。虽然从那个时候起,这里就盛产美女,但也同样盛产斗士,这里生产的武器,在历史上更是鼎鼎大名,干将莫邪就是这儿的人,吴钩,做为一种武器的名称,倍受斗士们的喜爱。屈原在《国殇》里说“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李贺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杜甫说“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辛弃疾在感叹“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那时的江南,是为了美人可以不要江山的吴王夫差的江南。也是为了江山而舍弃美人的越王勾践的江南。

江东——两汉三国时的江南

万里长江从青藏高原出发,一路迂回曲折,向东流入大海。从江西的九江开始,长江的流向折向东北,到了安徽芜湖更是来了近乎九十度的转弯,向北而去,一直到江苏的南京才又折而向东,奔涌而去。

江东,就是指从九江到南京这一段长江以东的大片土地,也称为江左。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率领八千江东子弟所向披靡,只可惜霸王的妇人之仁让八千子弟最终折戟沉沙。虽然杜牧给历史一个假设“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但项羽是无颜回去见江东父老了,只好在乌江畔自杀谢罪。这一段依旧是英雄美人的故事,虽然项羽有点让人怒其不争,但其别姬的真情豪情还是感动了后来无数的人。李清照就说“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三国时,孙策平定江东六郡的广大地区,后其弟孙权定都建业(今天的南京),在三国时凭借地险人富,历时52年,成为三国中最后一个灭亡的国家。看看江东六郡的名字,直到今天,听来都赫赫有名:吴郡、会稽郡、豫章郡、丹阳郡、庐陵郡、庐江郡。看了这些名字,你就会明白,所谓的江东,是一片什么样的土地。

西晋以前的“吴越”“江东”,除了美人如玉,更多的是刀光剑影。

也许是历史的眷顾,从晋朝开始,历史就把刀光剑影主要留在了北方,而让南方独享美人如玉。我们温润婉转软语温香的江南就要破茧成蝶了。

不愿呆在北方听凭战争的蹂躏,于是,北方大批的豪族南迁,目的地就是江南。于是,建都建康(今南京)的东晋出现了,然后又出现了宋、出现了齐、出现了梁、出现了陈。大批北方豪族的到来,除了带来巨大的财富,也带来了北方先进的文化,使本就富庶的江东锦上添花,尔雅温文。

苏州拙政园藕香榭

江南的柔山媚水让来到这里的帝王们渐渐不再怀念北方,能在这里终老当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了。从东晋到南朝最后一个朝代陈的灭亡,近三百年的时间,让曾经的吴越、曾经的江东变成了今天的江南。

这三百年的时间,让江南脱胎换骨了。不但更加富庶了,更重要的变化在于,江南,渐渐地远离了刀光剑影的杀掠,江南,渐渐地沉浸在诗词歌赋中,荡漾在声声佛号里。

江南道——从民间到官方——唐宋以后的江南

唐朝以前的江南,只是一个自然地理上的概念,范指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

从唐朝开始,有了国家行政区域的“江南”概念。当时,天下分为十道,其中一道名“江南道”,范围是长江以南,南岭以北,东到大海,西到四川的大片地方。

宋朝改唐朝的“道”为“路”,宋时全国有十五路,其中一路为“江南路”,江南路又分为江南东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以江宁(现在的南京)为首府,宋亡后,江南东路划归元朝的“江浙行省”。江南西路以洪州(现在的南昌)为首府,宋亡后,江南西路划归元朝的江西行省。

明朝初年定都南京,当时南京及周边地区称为直隶。后来迁都北京后,改称南直隶,大概相当于今天的江苏、安徽、上海的地方。

清朝初年,南直隶改为江南省,范围包括今天的上海、江苏、安徽、浙江、江西,为全国最富庶之地。因为范围太大,不久,江南省被分为“江南左”和“东南右”两部分。江南左即是今天的江苏,江苏一名来自江宁和苏州两地的首字;江南右即为今天的安徽,安徽一名来自安庆和徽州两地的首字。

从唐朝开始,以“江南”为行政区划名称的有:江南道、江南路、江南省。 

江南,从先秦时期一个不带任何色彩的单纯的地理概念,演变为一个让人憧憬的美丽富饶的盛产才子佳人的梦幻地区,大概是从唐宋时期开始的。从唐宋时代开始,江南地区就渐渐地取代了中原地区,成为全国经济文化最为发达昌盛的地区。

且看历史上的大诗人们是如何赞美江南的——

白居易是如何赞叹的: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杜牧是如此赞叹的: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韦庄是如此赞叹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现代诗人郑愁予从江南走过,留下了一个“美丽的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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