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时代是在老家度过的,那时候的老家还没有开发,水草丰美,河网密布,沃野良田,村舍俨然。
一条小河从我家屋前穿过,它静静地流淌着,一路向东,直到汇入远处的长江中。河面生长着水花生、浮萍、水葫芦、老菱(菱角),荷叶、鸡头果等水生植物,而河里则活跃着鲫鱼、鲤鱼、乌鱼、昂刺鱼、龙虾、河蚌、螺蛳等水生动物。
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禾苗青青。拨开小河边绿油油的草丛,我们几个小伙伴扛着用小树枝做成的钓鱼竿,找到一处水面开阔的地方钓起鱼来。刚打下窝子,浮萍就飘过来了,把窝子遮的严严实实。我们就跑到前面河边的歪脖老柳树下,折几根枝条,编成一个圆圈,往窝子里一扔,浮萍们就乖乖地在圆圈外面打转了。钓了半天,也只有几条“草鞋底”上钩,大鱼们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远远看见站在歪脖老柳树另一侧的那位大胡子钓上来一条一条的大鲫鱼,鱼儿出水时发出的“扑啦啦”的响声不时地刺激着我们。我们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的鱼一起跑他那里去了。于是我们扔下钓竿,蹑手蹑脚地溜到大胡子身后,捡起一把地上的碎瓦片,猛地砸进他的窝子里……
夏天的时候,赤日炎炎,万里无云。趁着大人们去田里干活,我们这些小屁孩一个接一个地从家中溜出来。来到河边淘米洗菜的码头,把衣裤一脱,“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地就下河了。泡在清凉的河水中,暑意全消,别提多舒服了。
会游泳的或蛙泳或仰泳或狗刨,飞快地从河的这边游到那边,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泳技。不会游泳的有用手抓住岸边的水花生,趴在水里打水花的;也有扒在捡来的泡沫板上乱扑腾的;还有在浅水处捏着鼻子比赛憋气的。
过了一会儿,随着领头大孩子发出来的一声号令,小伙伴们立刻分为两部分打起水仗来。水花四溅中,一双双稚嫩的小手上下翻飞,一张张黝黑的小脸写满欢笑……打完水仗,大家又排成一排,弯着腰,弓着身,去摸那些惊慌失措钻进水草里的鱼儿们。大家都是摸鱼高手,不一会儿就摸到很多的鱼,把鱼交给那些大孩子,得到他们的夸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呢。
在水里一泡就是一下午。等到西边的落日把河水染得血红血红的时候,大人们喊娃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在村中响起。小屁孩们赶紧一溜烟地爬上岸,穿好衣裤,回到各自家中。然后在大人们的斥责声中端起饭碗,猛吃个三大碗才停下来。
秋天的时候,金风送爽,莲藕飘香。河里的老菱长得又肥又大。我们把家里洗澡用的大木盆推到河里,然后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坐进盆里。后面的人一手一个棒槌负责划盆,前面的人负责摘老菱。把绿的发亮的老菱叶子翻转过来,总能看见生长在叶子中间透着粉红色的老菱。很快,带来的小篮子里就装满了老菱。小伙伴们就坐在码头边的石板上,脚伸进水里,分享着自己的战利品。老菱壳掰成两半以后,把白嫩的老菱肉丢进嘴里一咬,顿时清爽满口,脆香四溢,天上的蟠桃也比不过它的美味。
小动物们很快就发现我们了。水蛇弯曲着身子飞快地向下游逃去,留下一层层荡漾开去的水线;青蛙在水草中间不时地探出脑袋,警惕地注视着我们;蜻蜓从河对岸飞过来,停在码头的木桩上,头转来转去;水里的小鱼一群群地游过来,抢食着我们嘴边掉下的老菱肉屑;水底的龙虾也不甘寂寞,举着大钳子顺着木桩爬上来,怔怔地看着我们。
冬天的时候,寒风凛冽,千里冰封。闲不住的我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偷偷来到河边。小河周围万物凋零,歪脖老柳树只剩下光秃秃黑乎乎的树干,孤寂地立在河边。小河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寒风吹过,冰面上扬起一阵阵白色的雾气。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在冰面上跳来跳去,看到我们来了,“呼”地飞得无影无踪。
几个孩子先用瓦片往冰面上砸,随着“啾”的一声,瓦片跑远了,冰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子。再用脚去踩一踩,见冰能够承受我们的重量,小伙伴们就一个一个地上去了。冰面很滑,大家前赴后继地滑倒。爬起来,再滑倒,再爬起来。连续几次以后,我们很快就能掌握平衡了。几个大点的孩子就在冰面上滑冰,一不小心刹不住车,冲到正在冰面上做游戏的孩子堆里,撞了个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大家马上爬起来,嬉笑着继续玩起来。由于我们的到来,原先寂静冷清的河面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河面上到处是惊叫声、欢笑声。
小伙伴们各自家中的狗儿们也跑来凑热闹了,它们屁颠屁颠地跟在小主人的后面跑来跑去,稍不留神,也会一个趔趄,跌个四脚朝天,那滑稽样引得我们哄堂大笑。
有调皮鬼在码头边大人们凿开的冰窟窿里取下一块冰送到嘴里品尝,刚到嘴里冰就粘住了嘴唇,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冰往下扯,好容易扯下来,嘴唇也被扯去了一层皮,疼得哇哇叫。
有不省事的在冰面上拼命地跳,结果冰终于裂开了一个口子,裂纹呈放射状延伸开去。吓得他们赶紧卧倒,屁滚尿流地滚到河边。
中午,飘荡在每家每户上方的炊烟慢慢散去了,村子里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吃饭的时间到了。麻雀们先到一步,排队停在院子前面的矮墙上等候着。河边的小狗们闻到香味了,汪汪叫着撒着欢儿往回跑。我们也感觉到肚子饿了,三三两两地蹦跳着往家赶。冰面上空无一人,小河边又恢复了宁静……
小河陪伴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小河也永远流淌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