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留下买路财
六月的晌午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沈潺身体里的瞌睡虫被调动了大半,脑袋接着就磕在前面的土堆上,一下子疼醒了。
扒拉开前面的遮挡物,发现前面的大路还是和一个时辰以前没什么两样,无风天儿里半点尘土都扬不起来。沈潺恶狠狠的砸了一下土堆,结果手还碰的生疼。
“陈虎呢?他这是打听的什么情报,到现在我连根儿头发丝还没看见,整个寨子就在这儿野外睡大觉!
沈潺冲着旁边的王志一顿龇牙咧嘴。
“三哥,虎子还没过来,你骂我干嘛呀?”
“我骂你几句怎么了!这些年我为了寨子辛辛苦苦,你上个月娶老婆的钱还是我出的呢,我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讨,骂你几句怎么了!”
“有人要嫁你不是不要吗,谁知道你准备讨个什么天仙呢!”王志小声的嘟囔着。
“你说什么?”
王志也不敢顶嘴,拉来准备被骂的陈虎,远远的闪到一边儿去。
沈潺眯着眼盯着陈虎,吓得陈虎一阵哆嗦。虽说他们当家一直很瘦弱,皮肤还白净,但是要骂人的时候气势总是特别足,他虽说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对着跟个大姑娘似的的沈潺还是很怂。
“人呢?”
陈虎苦着脸看着沈潺,“三哥,他们应该还在路上”。
沈潺气的脑袋冒烟,“边儿去,不想看到你。”
陈虎麻溜跟王志一边儿去了。
沈潺又看了看前面风平浪静的大路,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虎子打听情报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从来没出现过一帮人干等小半天,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的情况。兄弟们都这样窝在这儿,这样的阳光晒着,一个个都在哪儿昏昏欲睡。沈潺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对面和自己身边的弟兄看了一圈,大家都被隐隐带着锋芒的阴冷眼神吓得后脖子一凉,想睡觉的想法飞到九霄云外。
沈潺默默觉得自己平时太过放松,没想到带出这么个不上进马贼班子,简直丢他爹的脸。正胡思乱想,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大家都神色一振,沈潺很欣慰。
“都准备好。听我命令。”
福历镖局压着两个箱子,身边共有六个镖师。沈潺大致判断左前方那个会是里面的头头,给虎子王志使了眼色,擒贼先擒王,必须先拿下领头羊,根据福历镖局的一贯水准,剩下的人很快很束手就擒
“杀——”
王志和陈虎是沈家寨武功最强的两个,料想他们两人定能制服那位押运总镖师,沈潺小心跟在后面,他武功不好,主要奉献的是自己的智慧。
没料想那位领头镖师武功平平到令人发指,王志一人就轻松除了他的兵器。这次沈家寨的弟兄是倾巢而出,六个人很快被麻溜的捆在一起。武力值对比是疯狂碾压的结果。
沈潺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福历镖局这么徒有虚名,不过正好少费他的事。
沈潺正准备上前开箱子,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少年音,语调上挑,“且慢。”
沈家寨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人,是个面目俊秀的少年,跟他们当家的一样细皮嫩肉,不过身量倒长开许多。王志陈虎一向最瞧不起这样的,当然当家的除外。因此神情颇显轻蔑。
那少年也不生气,不在意的笑一笑,倒是平添了几分美貌。
王志暗骂这人没什么男子气概。沈潺脑子里面过的百转千回,这人衣物看似普通,实则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刚刚神出鬼没,武功也绝对不差。加上周身清贵的气质,十有八九是哪位武林名宿家的公子哥跑出来打抱不平。
“镖局以押送为营生,你们抢了他们的货,叫人家怎么回去交差?”那少年笑眯眯的说。
“我们靠这个抢人货物营生,不抢他们的货,叫我们怎么生活?”沈潺维持好脾气的跟这个公子哥说不要出来多管闲事,“少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江湖上的事儿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少年一愣,低着头又笑,“是吗?”
哪知那人身形极快,突然冲着沈潺过来。
接着沈潺晕了过去。
2 痛改前事非
还没睁眼,沈潺就感觉到身下面的床真的是软,比自己平时睡的硬床不知道舒服多少倍,忍不住抱着被子蹭了蹭,然后忽的睁开了眼坐直,因为太急险些抽筋。
沈潺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现刚刚那少年正坐在凳子上,手托着腮,目光紧紧盯着他。
“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了?我的兄弟呢?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居然敢暗算我。”
沈潺恶狠狠的发问。
季白荼简直被这人逗乐儿了,这倒打一耙的功力够深厚,就是这男人扮得实在不成样子。刚刚擒住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晕在他怀里,实在是体弱,不过这样一来那群马贼倒是通通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面色紧张的看着他。
季白荼忍不住笑,弄得他像是那拦路抢劫的歹人,劫了人家的朋友,对面一群良民就目光悲切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人这么重情义,季白荼也很钦佩他们。不过后面他们千依百顺的应和着,季白荼觉得他们是一群蠢萌的马贼,想必这怀中之人,在这沈家寨地位必然不低。
本来他只是代表靖远镖局拜访一干同道,福历县这边他倒是有些不同的感情,故多留了几日。结果听说最近蹦出来一帮马贼,声势浩大的到处劫镖,听说各个武功高强,凶神恶煞,这一来倒是引起来他的兴趣。结果,看多了果然就明白了,全部劫的是小数目的镖,干两票安静一段时间。算着这次八成是福历镖局,哪知正好就碰上了。
不过,这群马贼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他们的首领,季白荼满怀深意的看了看床上的沈潺,吓得沈潺一哆嗦。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不仅弱不禁风,涂着尘土的脸也看得出来眉清目秀,最重要的是,刚刚抱着他明明就不是个男人。
想到这儿,季白荼的目光就更肆无忌惮的打量床上的人。
身量不必说,明眼人都看得出。穿的粗布衣裳,故意扮得糙里糙气,细看真是违和感满满。刚刚抱着她,身子骨也柔软的不像话。那帮人怎么就会觉得这人是个男人,蠢!
沈潺被看得心里毛毛的。这人别是个变态吧,她听说过有人专门喜欢瘦瘦弱弱的男童,她现在还在床上,想到这儿沈潺马上跳下来,倒是吓了季白荼一大跳。
“刚问你话呢!”
沈潺沿用了对付陈虎王志的惯用手段,无奈季白荼知晓她真身,只觉得这姑娘还挺逗,这样看还是蛮可爱的。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记着你兄弟呢?”
季白荼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好,这次是我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家寨寨主,沈潺是也。要怎处置悉听尊便,希望这人祸不及他人,这事我担着!”
沈潺想着所谓武林正道最讲究道义,面对她这种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面对死亡的豪气,他肯定不好意思,会从轻发落的。
算盘打得满满当当,季白荼听着一个姑娘这样说话实在新奇,那句“老子”更是逗得他想笑。当然面子上不显,季白荼还是一脸冷冽的望着沈潺。
沈潺心里打着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不说话。他不说话,哪知道下面该往哪边用力。
“难得你有心护着手下,不过我刚才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跟个大姑娘似的,哪能劫镖啊?”季白荼特地说沈潺像个大姑娘,结果这人是有反应,就是不大对。
“你说谁是大姑娘,你全家才大姑娘呢!劫镖只靠蛮力吗?我们是动脑子的!”沈潺十几年条件反射,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自己不够男人,扮了这么久,都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女儿家。
季白荼面色一怔,哈,还觉得是个不拼蛮力的智慧型马贼头。
“你那几个兄弟暂时没事,”季白荼停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是马贼,杀人越货”
“我们从不杀人的!”沈潺面色激动争辩,他们只取财,太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下不去手,这种鬼帽子不能乱扣的。
“越货也足够送到官府去了。”季白荼浑不在意,轻轻撇着茶水。
“混口饭吃而已。”沈潺小声的说,看向季白荼的眼神也不再刻意扮作男人的粗鲁,盛放着少女的脆弱。年纪尚轻,她也没有真的修炼到百分百的硬心肠。
“咳,要是有洗心革面的机会,你们还会走老路吗?”季白荼被沈潺声音里面突然透露出来的脆弱蛊惑,一时就不想给那群马贼一个教训了,帮他们改邪归正也不错,反正也没做什么真正的恶事。再加上,这边似乎只有他们这一小撮马贼。
“当然,有正道谁乐意去偷鸡摸狗,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鬼日子。”
“我瞧他们武功不错,如果愿意,可以在镖局从普通镖师做起,养家糊口足够了。”季白荼见沈潺面露喜色,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但是你,弱不禁风的样子,估计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武功又差。”
“我,我识字的,可以做账房、文书,样样精通。”沈潺也不管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够不够应付账房先生,面不改色对着季白荼自卖自夸。
“不缺,”见沈潺一副丧气的样子,季白荼哼着改口,“不过,我还缺一个贴身侍从。
“贴,贴身侍从?”沈潺咽了一口唾沫,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为了大家一起奔赴美好生活,她个人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好。”
3 春风马蹄疾
陈虎王志见沈潺被季白荼带走,不能力敌,也智取不了,一群人在寨子里急的不得了。福历镖局的人放走接着押镖,他们赔了镖车又折当家,一片愁云笼罩在沈家寨。寨子里面的女人都在生自家男人的气,沈潺在寨子里面威信与亲民度达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愁的一群人连晚饭都没吃,然后那个掳走沈潺的季白荼就堂堂正正的进了沈家寨的大门,一群人一拥而上,准备以多欺少,结果发现个子不够高在后面被挡住的沈潺。
一寨人面面相觑。
“虎子,召集全部人,开大会!”
男女壮少,老弱病残,大家整整齐齐有秩序的坐好,季白荼对于沈潺治理的能力暗赞一声,当然面上还是面无表情。
沈潺在上面慷慨激昂的演说。
“我们沈家寨已经到了危难的时刻,今天,作为寨主,我,沈潺,一定要为沈家寨的未来而力挽狂澜!靠那几个小镖局每次一点点的小银子已经不能支撑我们寨子的运转,目光要放长远,因为,我们的目标要进行重大的修改,直取镖局业龙头老大——靖远镖局。”
季白荼被吓了一跳,明明是回归正路,怎么就被说成去干票大的。
下面一群人已经呆了。
陈虎结结巴巴的问:“当家的,你是说那个开了五十多家分局的靖,靖远镖局吗?”
“当然!难道我会找个小地方委屈大家吗?”
王志憋着哭腔说,“当家的,我们一共十几号人,去劫靖远镖局是准备让沈家寨牺牲在最辉煌的时刻吗?”
“呸呸呸,我们沈家寨是要发扬光大的,”沈潺皱了一下眉,“谁要劫靖远的镖啊,我看起来像是会做那么蠢事的人吗?”
沈潺扫视了一圈,严肃认真的说,“我们沈家寨,即将加入靖远镖局,抱着大腿一起过上荣华富贵的美好新生活。”说着还拉上来季白荼,“这位,就是靖远镖局少东家,我们命里的贵人。”
季白荼冷不丁被拽上去,对着一群热泪盈眶的眼也忍不住笑起来,他把胳膊搭在沈潺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沈家寨万分高兴,沈潺身体僵硬。
季成安没想到儿子出门拜访回来还接收了一大帮人,拖家带口的。安顿好那群人,季老爹琢磨不大对,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古道热肠,有猫腻!仔细看了一下,季白荼这几天身边怎么老是带着个小跟班,还是个男的!
季老爹凑近看了下,一看心情更郁闷,上次见还灰头土脸的,这好好的穿一下好真是眉清目秀好看的紧,尤其那双眼睛,一对招魂桃花眼。哎哟,要不说季白荼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帮一大家子人安置,原来心里打着这个主意!
季老爹心里呕死了,他家这代单传,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这厢季白荼没想到自家老爹心思百转成这样,他现在又有些苦恼沈潺的安排。原本带她回来是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加上她那双眼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忍不住想留下她。但人家确实是个姑娘,明知道真相他当然不能太逾矩。但沈潺想的是走到这步必须走下去,昨天被喊来履行贴身侍从的职责来帮他擦身,也咬牙没拒绝。当然季白荼吓到啦,口不择言的把沈潺赶出去了……
季白荼明显感觉到沈潺心情不佳,被平白无故骂一顿当然心情不好,沈潺也不敢发脾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季白荼却很愧疚,看她什么也不说,心里还有点心疼。这个年纪的姑娘本来应该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她从小扮男装撑起来一个寨子。现在连在寨子的自由都没有了。
季白荼越想越不是滋味。
“沈潺,晚上城里有灯会,今天不抄字了,我们出去玩。”
沈潺到了靖远镖局被季白荼嫌弃一手狗爬字,“就这样还账房文书样样精通”,季白荼一边嘲讽着她一边拉着她写字。来了以后没什么工作,每天被要求读书写字,要不就跟着季白荼练武,因为嫌她一副病弱身子骨。沈潺要闷死了。
季白荼这个安排深得她心。早就听说过洛阳城灯会,聚起十里繁华。这样想着心情舒服许多,连写字都没那么抗拒了。
4 繁华烟柳桥
“一会儿在外面一定要紧紧跟在我身边。”季白荼出门前叮嘱了沈潺三次。
沈潺每次都乖巧的点头,季白荼满意的笑了笑。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洛阳城的街道被小贩们挤得满满当当,足够排场的大商家们也在自家门前收拾出喜庆的气氛。主街上两排挂满了花灯,形状各异,缤纷非常。
沈潺真的对这里喜欢得不得了。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城市见到这样的繁华。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每件物什都值得她倾注足够的目光。
季白荼逛过很多次灯会,年复一年,旧瓶装新酒,但看到沈潺这么欢喜,他也被气氛感染到,一路笑脸看着。中间大多次还是要盯着旁边的小姑娘,免得跑没了,人真的多啊。
沈潺看着看着就盯着一盏精致的芙蓉花灯。刻画的惟妙惟肖的花瓣,里面透着绛红色的光,她一路看下来第一次看到见到这么漂亮的花灯。
季白荼见她速度放缓,顺着目光看到那盏芙蓉花灯,做工的确精致。
“老板多少钱。”
“三两。”
沈潺有被这个价格吓到,他们之前劫一次也不过得个十两八两,纸醉金迷,纸醉金迷。然后旁边败家子爽快的就买下了这个花灯。
她盯着季白荼手里的花灯,那是真金白银的三两银子啊。
季白荼献宝似的拿给沈潺,她还停留在三两的巨大震惊中。季白荼拉过来沈潺的手,白皙细腻的手背,柔若无骨的手掌,季白荼塞了花灯马上就放手。
他脸略微有一点热。
“送给你了。”
沈潺没在意这些细节,她小心的拿着花灯,这可是三两银子,也是她十年来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季白荼自顾自脸热,沈潺沉浸在三两和礼物中,一时间,两人中的气氛倒是说不出的诡异。
一直走到城中河,季白荼才被拦路的李运和李娇找回清净的心思。李运是季白荼的发小,李娇是李运的亲妹妹,一直对季白荼有意无意的表露心思,季白荼念及李运,不想说得过分,就一直避开两人,谁知道在这儿撞见了。
李娇很开心,最近一直见不到季哥哥,在灯会遇到是缘分。
“季哥哥。”
季白荼敷衍的应付着。李运虽然希望自家妹妹嫁给季白荼,但实在没这个意思他也不想和季白荼闹僵,见这样敷衍的态度,李运就岔开妹妹,与季白荼叙了叙旧。
李娇没得到回应很不开心,见季白荼身后跟着一个从前没见过的小厮,手里面的芙蓉花灯真的好看,季白荼把她当妹妹,有些小玩意李娇喜欢,季白荼就送她了,省的她借这个再来找他。
李娇伸手就去拿芙蓉花灯,没想到那小厮手一缩,李娇拿了个空。她一向受宠,见一个下人居然违背她的意思,加上季白荼故意冷落她,当时脸上就不高兴。
沈潺手里拿着芙蓉花灯,当然不能随意给那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姑娘,见她黑脸,也装作没看到。反正这么多人,她也不敢怎么样。刚刚季白荼也不待见她,沈潺作为来到洛阳就被季白荼耳濡目染的一个名义是侍从活得像个小姐的人,虽说受了季白荼的气会忍一忍,其他时候依然维持了马贼头的高洁作风。
李娇作势要抢,沈潺往后收手,忍不住看了李娇一眼。李娇觉得一个下人居然这么不尊重她,当时就要发作,伸手推了沈潺一把。
沈潺最近练武身体略有强健,但依旧是个弱不禁风的苗子。加上当时她们靠近河边,沈潺眼看着掉进了河里,在后落的一刻,沈潺抓住了罪魁祸首的袖子。
“扑通”“扑通”
沈潺和李娇一起落水了。
沈潺想着寒暄几句就带沈潺离开,还是单独和李运见面比较好,李娇还是要敬而远之。谁知道一转头,沈潺就落水了。沈潺身体也是怪,明明当了那么久的风餐露宿的马贼,谁知道身体比养在深闺的小姐还要弱。
季白荼迅速游到沈潺的位置。沈潺因为不会游泳,落水整个人都很慌张的在水里扑通,有一块浮木抓住她,她也要紧紧抱住他。
季白荼把沈潺送上岸,准备爬上去发现沈潺因为衣裳浸水,整个身体曲线都显露出来,虽然早就知道,但这么强烈明显的显露出来,季白荼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马上甩甩头,停止了胡思乱想。
沈潺咳个不停,季白荼小心的把手放在沈潺的背上帮她拍了拍。见身边不少人望向这边,季白荼想着沈潺现在这样多少不方便,虽说江湖儿女,小节有时也要拘一下。
沈潺身体忽的腾空,她惊呼一声。
季白荼抱着沈潺往靖远镖局走。
沈潺低头发现现在的情况,脸腾地红了,不敢去看季白荼的脸,感觉身边的人都在看她,最后沈潺把头埋到季白荼的怀里。
季白荼身体一僵,刚刚脸热的情况又回来了。
5 闻意知君心
沈潺此刻心乱如麻,季白荼把她送到了房间,嘱咐她一会帮她准备洗澡水,不要着凉。然后就出去了。沈潺洗完舒服的热水澡,甚至刚刚大夫还来帮她检查身体。大夫眉头一皱,沈潺确保身边没有其他人,向大夫悄悄的坦白了,这种事瞒不过他的。
大夫给她写了两个药方子,除了预防着凉,他告诉沈潺她之前身子弱也不好好调养,现在他只能尽力帮忙。
沈潺千恩万谢。
稍晚些时候季白荼来看她,身上还是穿着前面的衣服。
“你不用换下来吗?不怕着凉啊。”沈潺心虚的不敢看他。
“你没事就好,看来这段日子的锻炼还是有帮助的。”季白荼声音低沉了许多,不像之前那种清脆的少年音。
沈潺轻轻的嗯了声。
季白荼咳了声,“你没话想对我说吗?”
“有,有。”
“那说吧。”
“就是你看到的,我不是个男人,”沈潺巴巴的望着季白荼,“能不能暂时别赶走我?”
季白荼听了眯起眼睛,“暂时?你之后要走吗?”
“也不是,但现在我是个女儿身,我也确实做不了什么。”沈潺小声的说,“总不能还当贴身侍从吧。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前几天当侍从什么时候让你干过活?”季白荼不满的说。
对啊,沈潺一想还真是,没做事没做事,“那你为什么愿意留下我?”
季白荼一噎,他总不能说我早知道你是女孩子但我觉得你很有趣又莫名熟悉吧,“我善良啊。”
沈潺默默的闭上嘴,心里想着现在自己是女生,以后不能留在这儿了。但这些天季白荼对她真好,细想他一直在照顾她,教她读书写字,带她看灯会,还买给她一盏漂亮的芙蓉花灯。
花灯?花灯呢?
沈潺抬头看向季白荼,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焦虑,“我的花灯呢?”
“应该丢在河里了吧。”季白荼大致的回想,当时情况混乱,哪儿还记得一盏花灯。
沈潺眼神一暗,好可惜,那么漂亮的花灯,价值三两的花灯,还是季白荼送的。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再送你。”季白荼看她明显失落自己也不舒服。
沈潺摇摇头。
两人相对无言,季白荼和她道了晚安。
沈潺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父亲是个马贼,娘亲是被父亲救下来的落难小姐。但父亲英年早逝,娘亲当时怀着孕,受了打击,因此她身体自幼就不好。为了安身立命,娘亲对外谎称生了个男孩。她就用男孩子的身份一直生活,成了沈家寨的当家。但她除了会动点小聪明,不会武功,连马贼也做不下去。娘亲在父亲去世后第十年也过世了。从那儿以后除了沈家寨以为上年纪的老婆婆,再也没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没人会觉得她脆弱,她一直表现得坚强无比。
直到遇见季白荼,他对她真好。在季白荼身边,她不需要动脑筋,不要为老老小小生计操心。季白荼一直在照顾她,管着她,教她读书写字,带她玩,夸奖她。虽然她仍是个男儿打扮,但她像个女孩被照顾,这是在娘亲去世后的第一次。
但现在季白荼发现她的身份,他会赶走她吗?她不想离开的,她喜欢留在他身边。
沈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老爹在房里急的着急上火,刚刚很多人看见儿子抱着他的小跟班进房间,脸上还急的不行!虽说很快出来,但他亲眼看见季白荼在那儿小跟班房前呆了半天!家门不幸啊!季老爹觉得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
沈潺在第二天被靖远镖局的东家季成安叫过去了。来了靖远镖局这么久,她还没见过季成安呢,他是季白荼的父亲。
季成安又仔细盯着沈潺看了眼,真的好看,但那也不行!他还想要孙子!
“小沈啊,这些天在镖局还习惯吗?”
沈潺受宠若惊,“很好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尤其是少爷。”想到季白荼,她脸有一丝丝的热。
季成安看见沈潺居然也在脸红,这是大事不妙啊!
“小沈,我作为季白荼的父亲,很欢迎朋友,但朋友间的交往一定要有一定的限度。你们都是堂堂男子汉,”季老爹看了看沈潺的小身板,“都要娶妻生子的,你和阿荼不要走上歪道。”
沈潺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季白荼当初留下她的原因吗?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孩子?他竟然?
季老爹也不管沈潺此刻内心如何惊涛骇浪,“我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距离,等你们娶妻生子,就会明白大家都是好兄弟。”
沈潺心里黯然,“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6 唯待画眉人
陈虎自从到了靖远镖局,生活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直到季白荼火急火燎的跑来问他沈潺的下落。
“当家的,”刚出口陈虎觉得自己说错话,见季白荼没介意,“没有啊,他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吗?”
季白荼又火急火燎的跑了。
“哎,你说明白啊,他怎么了!”
季白荼简直要给自己爹跪下了,口口声声要在错误之前挽回他,他就想不明白,怎么了就要挽回。当听到季老爹一五一十举出他知道的铁证,季白荼一个字都不想说和他讲了。但为了沈潺的下落,他还是要逼自己和自己的不靠谱的爹说话。
“怎么就铁证如山了?我是喜欢她,”季成安一脸惊恐,拦不住了吗,“但沈潺她不是男人!”
季老爹懵了,“不是男人?那她怎么不说明白啊?”
季白荼咬牙切齿的说,“你都跟她说铁证如山了,她就跟着信了!爹,我要是找不到她,你就没儿媳妇了,也别指望孙子了。”
季成安这次更惊恐了,马上发动声势浩大的寻找儿媳妇行动。
季白荼找遍沈潺的熟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会去哪儿呢?她告诉我她没出过远门。活动范围其实就那么大,所以——
沈家寨!
沈潺一个人回了沈家寨,大多数人离开了,只剩下个别舍不得这里的婆婆辈。一下子萧条许多。那位知晓她女儿身的婆婆也在。她近些天清醒了许多,记起了不少事。也不问为何她离开又回来,只时常和她说说话,心疼她一个姑娘家撑起来一切。
沈潺日子过得平淡许多,只偶尔会想起那个对她很好很好的男孩子。一张俊秀的脸,虽看似瘦弱,但臂膀很有力,从河中救起她,抱着她。
这几日入夜变冷了许多,会冷,她睡眠也浅了许多。
今夜她听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会吧,他们这儿又穷又是马贼窝居然还有小偷,简直没有天理!但沈潺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硬碰硬,要智取。
她放缓呼吸,手里拿着防身的棍棒。
有人过来了。
三二一。
沈潺估摸着脑袋就敲下去。谁知道居然敲空了,命休矣命休矣。
“你下手真狠!”
一人攀上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是季白荼。
“你怎么来了?”沈潺低着头,想拽回来手,季白荼越握越紧。
“你还好意思问,你为什么走了?”黑暗中沈潺也能想到季白荼生气的样子,肯定微微眯着眼,嘴唇紧闭。
“不能留在那儿。”
“为什么?”
沈潺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说,我喜欢上你,发现你对我好其实因为你觉得我是个男孩子。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想到这儿被握住的手越发挣扎起来。
季白荼一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恼怒她挣扎的手,恼怒她听信他爹的一面之词,恼怒她不相信他。季白荼欺身上去,借握住的手顺势抱住她。沈潺一时惊讶,没坐稳,季白荼变成扑倒了沈潺。
沈潺脸色爆红,所幸黑暗中不能看出。季白荼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没想起来。
“你就相信我爹,也不问问当事人吗?我告诉你沈潺,我季白荼当然喜欢女人,而且喜欢的那个女人叫沈潺。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季白荼在沈潺耳边低声说着,热气喷到沈潺脸上,她一下子不知所措。
季白荼想着他是正人君子,缓缓地做起来,手上抱着沈潺。
“我喜欢你,沈潺。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其实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曾经遇到的小男孩吗?”季白荼期待的问。
沈潺摇摇头,“没印象。”
季白荼咬着牙,“没心没肺,小时候见了就忘,大了也这样。”想着不甘心,他季白荼念念不忘这么久,这人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季白荼快速亲了沈潺,“不记得就给我补偿。”
“季白荼,你想过没有,我不喜欢你呢?”沈潺声音冷淡的说,“你这样对我很困扰呢?”
季白荼楞了一下,他感觉到沈潺是喜欢他的,但是人家姑娘也没说,他就跑来又亲又抱的。脸马上热了一下,但他坚持没放手,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喜欢我吗?”
沈潺听到季白荼的告白心里像是炸了一朵烟花。他也喜欢她。这个认知实在太让人开心。她听到他小心翼翼的问题,但手上半点劲儿不松,想着他说原来他们像是已久,她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喜搞得头昏脑涨。
但此刻她还记得一件事。
沈潺轻轻回报了季白荼,小声的说——
“我也喜欢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