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故事
近几天,大学生李文星入传销,最后死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很是难过,为这个还没来得及精彩绽放的生命,也为这个骗子盛行的社会。
大家不知道,我曾经也差点入了传销。这段经历,本来,我是不好意思说出的,作为一个大学生,我怎么能那么笨,还被骗。
那是大二上半学期,我刚刚转专业到新的系,新的班集体。那时候,我们转专业的学生就像外来入侵者似的,与新集体总是有种隔阂,融不进去。如果某个同学主动跟你说话,那你心里就会产生极其亲切的感觉,信任也是立马就来了。
有个二班的女同学跟我讲话,加了微信。然后,有时候聊聊天。她知道我想利用周六周日做兼职,便主动说自己那里有兼职,是做促销的,周六周日可以报名,我们一起去。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我答应和她一起去。我问她远不远,她说不远,从我们学校坐车就十分钟就到,就在“玉米棒子”附近(玉米棒子是我们对某一建筑的爱称)。确实,如果在这里,非常近。我当时还傻傻地问她,需要化妆不,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促销的产品是什么。她说,没有要求,先去培训,培训完了再说。
我当时没多想,自己的同学,一个专业的,自己又没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她没必要骗我吧。
但我天生被爸爸教育地很谨慎。我要去做兼职,我跟室友说,我和谁一起去做兼职,在哪里,做什么兼职,而且,我们宿舍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个人出门要发定位。
所以,我去做兼职,室友很清楚,位置我也说了。
周六,我和那个女同学在学校南门集合,我才发现,还有别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坐上了公交,然后十分钟过去了,没下车。我问她,怎么不下车,不是到了吗?她说换地方了。再过一会儿就到。可是,最后,我们下了一班公交车,又上了另外一班公交车。
本来,下了第一辆公交车,我就不想去了,因为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说好了十分钟,却又换车。那时候,我看着那个男孩和另外一个女孩,他们也不说话,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也不好意思一个人转头就走。
大概快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一个街道上了。然后,她带我进了一个化妆品店。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卖化妆品,要先进行培训,就跟她进去了,到店里面的一个屋子里。
打开门,里面全是人,小小一间屋子,里面坐满了像我一样大的学生。我以为,这全是来培训的员工。
然后,就开始有人在上边讲课,是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男的。他在讲他们的牙膏,他们的化妆品,他们的万能的营养粉……我记得是从早上九点多开始讲的,他边讲,边互动。
刚开始,我还听,因为我以为这是售前培训。可是听着听着就烦了,感觉他说的东西跟促销也没什么关系呀。
我开始拿着手机和室友聊天,发了定位,然后讲如何无聊,还问带我去的那个女孩什么时候结束,可以开始真正促销。那个女孩含糊不清,说,培训完了就可以了。都是同学,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来都来了。于是,我又低头玩手机。
他们讲的东西,我顺便听了几耳朵。大概是自己的化妆品品如何好使,自己的牙膏如何神奇,自己的营养粉如何万能……他们找底下的听众,还表演了如何喝营养粉,到如何使用牙膏时,为了展示牙膏的神奇性,他们还叫我上台,在我手上涂上了点什么,又把牙膏涂上,然后污渍不见了。
其实,到这时候,我也还没怀疑,就是感觉很无聊。直到他讲到了“直销”,我看着那个ppt里金字塔般销售链条,突然就开始怀疑了。这时,我才仔细观察周围的来培训的人,我发现,除了我和另外两个人是新来的,其余的人都是认识的,而且他们的眼神都很虔诚,那种虔诚,给人一种非常空洞的感觉。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传销形式。我想起了我爸跟我讲的传销故事,想起了那些被困在传销里受尽折磨,天天挨打被要求去骗人钱的受困者。我心里立马有无尽的害怕,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怕他们打我,困住我。
我就在那里,低头玩着手机。
只听见在上面讲“直销”的人说,那个女孩,你不知道别人讲话时玩手机很不礼貌吗?
我抬头无惧地看着他(心里在发颤),你讲的东西我都知道,以前营销课上老师讲过。
他立马来了兴趣,我还是你学长呢,你跟我说,哪个老师讲过,我回去一定约他聊聊。
我硬着头皮,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就是学过。
然后,他也没说什么,继续去讲他们“直销”的美好未来。
我发现,那两个和我一样新来的人,眼神里也有了向往,和虔诚的影子。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一个女孩,能自己保护自己就不错了,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告诉他们这是传销。我怕我破坏了人家发展下线,会对我下毒手,大家千万别笑,在我知道这是传销以后,我都想过自己一万种死法,我害怕我爸妈再也找不到我了。
他们不管我玩手机,换着人来回去台上讲课,确切地说是给人洗脑吧。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他们终于讲完,我以为,我可以去吃饭了。他们确实让我们出门了,但有人陪着,也不说吃饭的事,就找人陪你聊天,聊你的感觉,聊他们的产品,聊怎样可以经济独立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家庭……
我真的害怕,我也真的好饿。在此次经历之前,我一直以为传销是打人,控制你人身自由的,所以,当他们带我们从小屋子里到门店的时候,我没敢轻举妄动。我观察着,街道人太少,不适合逃走。
我就陪他们聊着,假装很信服他们。
他们说,他们的化妆品能化腐朽为神奇,祛痘美容,可是,自称我学长的那个人,就像痘上长了个脸似的,就像蛤蟆皮那样,不,比蛤蟆皮还恶心(请原谅,我并不是以貌取人,我只是以貌取他)。
他给我看他们产品的宣传视频,说他们公司的产品是法国什么知名品牌指定的代理。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在电视上,网上看见这些宣传视频和广告,而且像超市这样的店铺为什么没有他们产品的柜台。他说,他们公司的产品是通过“分享”,也就是“直销”,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分享销售。
我内心无比鄙视,这蹩脚的谎言呀。可我不能表现出来。
他说他们的营养粉,能使人变白,能包治百病,像癌症,白血病和糖尿病这类疾病都可以治愈。我问他为什么不去申请专利,为什么有这良药,世界上医生和绝症病人还在犯愁,而且,公司不就是为了赚钱,有这东西怎么不拿出来赚钱。他说,我们公司是良心公司,想做慈善,为社会造福。
我还能说些什么,这是什么破逻辑。我差点就直接拆穿他了,如果不是怕我走不了。三岁小孩都能识破的谎言骗局,当我白痴呀。可此时,聪明又如何,为了自救,你只能当个白痴!
他还非得让我喝他冲的营养粉。我不喝,他说,你害怕我骗你。我说没有,是因为我自己,对于没吃过的东西,闻到味道就会恶心到吐,从小就是如此,就是和牛奶一样味道,只要我知道是药,我没喝就想吐。我并不是胡说,这是真的,从小妈妈让我吃药,就是蜂蜜炒鸡蛋,我也是吐的。
他劝了差不多半小时,我坚持不喝,并作呕吐状,他才一口气自己喝了那白色恶心的“营养粉”。
没有人提及吃饭,我很奇怪,因为我想利用这时间逃走。没人提我也不敢提。
然后,到快三点时,再次将大家聚集在里屋里,这次不是讲课,是把椅子搬过去,大家围坐在地上,一个大圈。
然后,他们“老人”作了自己的职业规划,什么时候能发展更多的人,想升到多少级别。
又问到我们三,那两个人,当即表示加入,说买产品,推荐人。
问到我,我先把他们大肆鼓吹一番:你们公司真的不错,薪资和待遇都很好,晋升机制也很明确(发展人)……但是,我梦想是当个老师,不是销售,这不是我的职业规划……
我还想往下说,可是被打断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仿佛我来自外星。
那个“蛤蟆皮”,立马让带我来的那个女孩带我出去。估计是怕我影响这两个新发展的成员吧。
女同学带我出来门店,这时候,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门店店长,一个恶心的娘娘腔。她们推荐我买他们的东西,可当时我真的好穷,也幸亏我好穷,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无奈之下,我买了他们的沐浴露,二十块钱一袋。
然后,我说我饿了,而且想回去了,并委婉地表达了,我室友知道我在这里以及这里的定位,如果我回不去,她们会报案的。
后来,我走出了那个门店,疯狂地奔跑到公交站点。坐上公交,我只觉得,头疼,发晕,坐在公交上,我紧紧抱住自己的书包,看到老人也没有让座,那一刻,觉得自己要死了,仿佛他们还会追过来似的,又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
我打给了室友,告诉她我快回去了。
回到学校,我吃了一大碗面,和两个卷饼,仿佛要把这恐惧心酸委屈咽下去。
然后,回到宿舍,肥鸭鸭等我,眼泪在那一刻,出来了,我瘫坐在凳子上,抱着她,哭了,有喜有惧。
我立马拉黑了那个女孩,因为转专业,跟新专业的人也不熟,所以,也没有对任何人说,再说了,这次事件后,我的信任不是随意可以交付的了。
那袋沐浴露,最后,她猜到了什么,又自己买回去了。
从此,再无交集。
二、劫后思考
当时的我,对传销的概念还停留在爸爸说的“暴力控制”上。所以,在自救这方面,我太过小心翼翼,如果当时,我不考虑那么多,直接走,也应该是没事的。
也是通过这件事,我才明白,传销升级了。不光有“暴力控制”的传销,还有完全“思想控制”的传销。“暴力控制”的传销,也许你身体与生命受到控制,但也许,你的思想是自由的。而“思想控制”,则是你身体自由,但“思想沦陷”。
我深深为被洗脑的,控制“思想”的那群人悲哀。就像那一天我见到的大学生,他们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吗?怎么会有人拥有世界科学家医学家还没研制出的治疗绝症的药,怎么有人拥有这些“万能药”不拿出来挣钱谈人道主义,又怎么会有人用了神奇祛痘的化妆品脸还像癞蛤蟆皮,怎么会有人对你那么热情,怎么什么都不用干围坐着大谈理想计划而赚钱……
这是基本的常识啊!我后来和朋友说起时,朋友说,对你来说是常识,而对有些人来讲,他就是不知道,或者说,当他们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他们自己故意忽略这种常识。这正是洗脑的可怕之处,利用你自己内心的欲与念,让你自己控制自己。
原来,控制我们的不是什么传销,而是我们自己懒惰与内心的贪婪。
一个哥哥说,只要你时刻想着,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也就没有传销能骗的了你。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种传销不是“暴力传销”。
我现在是如此幸运,我遇见的是第二种。显然,李文星遇见了第一种。
三、室友逃出传销的邻居
没想到,在身边,又出现了入传销的大学生。
室友的邻居,去年找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后来,发了个说说,说是想找工作。她室友兼学霸学姐,给她推荐了一个物流相关工作,工资三千。
她由老家到了外省,然后就到了传销,被控制住了,她们的任务就是每天用聊天工具骗会员。她假装顺从,后来,她找机会给弟弟发了个定位,与求救。最后,在家人与警方的帮助下获救了。
而那个学姐,怎么也不愿意走。看来,有些人,不是入了传销,而是一就在自己心里的传销组织。
我和室友讨论了这个问题。现在的传销,手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识别,找工作本来就困难,现在,又害怕传销,畏手畏脚的,大学生真不容易。
以前,以为传销是以很诱人的条件才洗脑了那么多人,现在看来,传销也可以以很低的条件让你毫无戒备的被控制。
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小心,还是会遇见,因为太多了,传销太泛滥了,我们躲得过那一个,说不定就入了这一个。
有时候想想,真是挺无力的。在和平美好的社会,我们却整天活在担心害怕之中,很讽刺,不是吗?
四、防范措施
我们面对各种各样的骗局,现实让我们痛心又无力。我们无法改变什么,但防范还是可以的。
首先,我们应该有欲望但不能有贪念。我们要相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真的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人,还是勤勤恳恳的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智慧挣钱好。
其次,这个社会很不安全。我们出门,要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发自己的定位,让他们掌握自己的行程。做事情,还是谨慎的好。
还有,当真的身陷囹圄。也要冷静,尽一切可能自救。生命宝贵却脆弱,某些情况下,硬碰硬不是明智的,学会先服软。
最后,应对传销,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社会的事,是我们所有人的事。希望我们相关部门能重视起来并加大打击力度,减少悲剧的发生。
五、天堂没有欺骗
大学生们,希望你们能不再那么单纯,信任不要随意给人。
大学生们,希望你们做事不要急于求成,这样最容易被利用被控制了。
像李文星一样的大学生们,希望天堂里还有信任,没有黑暗,没有欺骗。
愿,你在天堂,没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