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席宝生异想天开杀钦差

听说曾国藩等湘军将领来看望席宝田，席宝生也买了礼品来看望席宝田，未料被席宝田亲兵挡在门外不让进。亲兵告诉他，明天钦差大臣会来席家，席氏亲戚、朋友、包括席家军以前的将士，这段时间一律不得来席家。席宝生听了亲兵的话心里很不愉快。自那天晚上私放苗苗被捉住后，自愿认罚到黄金洞护林已经三年了。他时常想着再拿枪上战场。如果有机会上战场，他不再打起义军，而要协助起义军推翻这腐败的朝廷。席宝田称病不再带兵打仗，这次曾国藩等湘军大将来了，他本想找机会再出山，未料他竟见面的机会也没有。席宝生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愤怒来。

席宝田被清廷诰授光禄大夫、头品顶戴，赏戴花翎，赏穿黄马褂，世袭骑都尉兼一云骑尉，追赠太子少保，紫光阁画像，誉为“中兴功臣”。要想说服他反朝廷几乎不可能。如果在席宝田的地盘钦差被谋杀，朝廷肯定会治席宝田的罪，会不会激起席宝田为自保而反叛朝廷呢？

想到这里，席宝生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在钦差进入永安的地盘后再行刺钦差。

席宝生拎着礼品回家。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买的这些礼品就权当是孝敬自己的父母。

大毛五岁多，二毛三毛也有三岁多了。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三个孩子在堂屋里玩。二毛与三毛在摔跤，大毛在当裁判。不一会，二毛把三毛推倒在地，并压在三毛的身上，大毛在向三毛鼓劲：“三毛用力，翻过来。”三毛听到鼓励后，果然就翻过来压在二毛的身上。这时大毛又向二毛鼓劲：“二毛用力，翻过来。”不一会，二毛又翻过来了。

席宝生走进家，三个孩子见了都跑过来让爸爸抱。席宝生问：“刚才摔跤谁赢了？”二毛三毛都争着说：“我赢了！”“我赢了！”

“赢了就给糖。从小就要做勇敢的男子汉。”席宝生鼓励三个孩子。

“没有见你这样当父亲的，从小就教孩子摔跤。”母亲听见儿子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席宝生父子那欢快的样子，半责怪地说。

“孩子的保姆呢？”席宝生问。

“刚还在这里呢。”席母正说着，那保姆就来了，手里还拿着正在洗的小孩衣服。

那保姆叫秀娟，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花格衣服，头上盘着头发，五官端正，不算漂亮，但很精明能干。她是邻村一个穷人家的媳妇，四年前，她怀孕不久丈夫就意外去世，被婆家嫌弃克夫，没有想到孩子生下来没有一个月儿子又死了，更被婆家嫌弃克子。恰在这时，席宝生的妻子难产而死，于是她就被老席家请来做了二毛三毛的奶妈。

席宝生跟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来到自己卧室，拿了一件外套，把枪藏在外套里，跟孩子们说：“我有事要出去，你们告诉奶奶，我不在家里吃饭了。”

“又要走呀？”三个孩子拉着他不让他走。

“大毛带两个弟弟玩。二毛和三毛要听哥哥的话，我回来再买糖果给你们吃。”席宝生剥开二毛和三毛的手，说完就走了。

席宝生来到永安县城，走过斩龙桥，就是一条青石板古街。街道不宽，仅能通一辆马车通过。行人熙熙攘攘，街上生意还不错。钦差会从这街上经过吗？一定会有衙役举着回避的牌子，鸣锣开道，钦差的轿子才能通过。在哪里伏击好一些呢？

外地人进永安城，一般都要先经过斩龙桥，这银江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席宝生来到永福客栈，先上二楼看了看，觉得这里最适合伏击。

前面临街，后面临河，还可以看到斩龙桥。

钦差明天什么时候到呢？先在这里吃了中饭，再美美地睡一觉。

前次来的钦差是那郡王，一个大胖子，席宝生认识的。只要他经过斩龙桥，一枪就会要了他的命。然后呢？他就跳到银江河里。他须在河的对岸先准备一匹快马……

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等钦差从斩龙桥经过。可席宝生等了一整天没有见到钦差的影子。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金洞乡，却得知钦差在曾国藩等人的保护下，早就到了席宝田家。

这钦差还挺狡猾的。怎么办呢？投毒吧？在钦差酒里下毒。席家戒备森严，一般人进不去，却使进去了，又怎么下毒呢？毒死席家所有人和湘军将领，那肯定不行。不如等钦差离开席家后，再在半路上设伏暗杀。

钦差那郡王与席宝田是老交情。他每次来永安，都会接受席家丰厚的礼品，这次比以前更多，仅见面礼就是十根金条。他收了金条，嘱咐御医：“给席将军好好看一下，一定用最好的药，把席将军的腿治好。”

御医也是一个胖子，五短身材，面容慈善，仿佛一尊弥勒佛。他仔细察看了席宝田的双腿膝盖，肿得像两个小面包，摸上去软溜溜的，里面全是积液。

“这是滑膜炎。如果不及时治疗，膝盖骨就会坏死。这种病很难治好。”席宝田听御医这样说，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本来以为腿痛是小事，想借着腿痛不去朝廷述职，没有想到真得了这不治之症！

“怎么办？没有治了吗？”席宝田心不甘地问。

“先把两个膝盖里面的积液抽出来，再吃些药盒，会慢慢好起来的。”御医说。

“没有事的。御医来了，肯定能妙手回春。席将军，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钦差说着就拿出一个大针管，用药棉熏了酒精，在席宝田膝盖处擦了几下，就把针管刺进去，席宝田皱了一下眉头，忍住痛没有叫出来。每个膝盖都抽出了一大管混浊的积液。席宝田痛得大汗淋漓。御医喝了一口酒，竖着食指在眼前比画了几下，将酒喷在席宝田的膝盖处，再轻抚几下，问：“还痛吗？”

还真奇怪。竟然不痛了。席宝田激动得想给御医行大礼。御医赶忙制止他：“您不要动。您需要静养，最好三个月不要下床走动。等下我给您开些中药煎服，再开些草药外敷。半年之后，相信会好的。”

“御医辛苦了。赶快打水来让他老人家洗手。”席宝田差管家给御医送来一个红包，里面是两根金条。御医假意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

“我们快去吃中饭吧。昨天晚上我们吃了宫保鸡，酸酸辣辣的很好吃，今天钦差和御医来了，你们也尝尝。”曾国藩说。

大家让钦差走在最前面，御医跟在后面，在一群湘军将领的簇拥下，来到正厅。在管家的安排下，各自坐好席位，便开始上菜。

由于长途奔波，钦差和御医早就饿坏了，吃着什么东西都可口，尤其是第四碗菜宫保鸡上桌时，全桌人都拍手叫好。

昨天厨师做的宫保鸡只是一个意外，今天厨师做的宫保鸡味道更好。他精选一只刚红脸还没下蛋的子母鸡，宰杀后，全鸡放锅里煮，大火煮开，转小火煮到筷子能插进去，再将全鸡肉捞出来冷却，汤汁撇掉浮末，留着备用。一只鸡砍成八大块八小块，另起炒锅，入油。小火把花椒炒香，然后捞出花椒，倒入鸡肉，把水分炒干，炒到鸡皮金黄即可。炒过的鸡肉倒入原汤锅，继续大火炖煮。同时，放入盐，小辣椒，子姜，半瓶醋，一直大火煮，煮到汤汁收一半才出锅。出锅后，厨师再给这道菜造型，拼成一只全鸡。上菜时，鸡头对准最尊贵的客人。

这道菜造型美观，色泽鲜艳，一上桌就惊艳全席。曾国藩用公筷分别夹了一块鸡骚子给钦差和御医。钦差和御医夹着那鸡肉瞧了又瞧，嘴里嘟囔着：这是鸡屁股吧？

“这是子母鸡的骚子，更细嫩。”管家说。

钦差和御医将信将疑地将鸡肉往嘴里送，刚入口，他们就做出十分享受的样子大赞：肉质鲜嫩，酸辣爽口，肥而不腻，香，甜，酸、辣，嫩，脆，六味俱全……

大家见钦差和御医这样称赞这道菜，便纷纷举筷品尝。

“我在朝廷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我回家一定要向老佛爷推荐这道菜。”钦差说。

“既然大家这样喜欢这道菜，晚上我叫厨师杀两个鸡，做两碗，让大家吃个够。”管家说。

“好哇。”大家纷纷赞同。

吃过中饭，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下，管家就领着钦差和御医他们去听祁剧。

席家开了三个祁剧家班，分别为“目字”“品字”“韵字”科班。管家拿着剧目让钦差去点。钦差翻看着剧目，说：京剧里的剧目，这里都有呢。

管家说：“我们这里演的不是京剧，而是祁剧。祁剧融合了徽调、汉调和西黄腔，它的声腔形式别具特色。”

“今天在座的湘军将领都是朝廷忠臣，那就先来一曲《精忠传》。”钦差说。

“好。《精忠传》准备。”管家说罢，高音战鼓、帽形燥鼓、硬弓祁胡等乐器伴奏音乐响起。旋即岳飞在两个武生的拥戴下出场，钦差上场传皇帝的第十道圣旨：

宋金议和，边境无事，即着尔岳飞带领三军将士立刻回京……

十年抗金，眼看胜利在即，怎可在此退兵？常言道：将在外君有所不受。正当岳飞犹豫时，又传来第十一道，十二道圣旨：

见金牌如同见朕，命你火速回京，若抗旨不遵，定斩不赦。

钦差和湘军将领们都曾看过京剧《精忠传》，知道岳飞的故事，

岳飞十二岁中武举，母刺精忠报国四字于其背。徽宗、钦宗二帝宠信奸佞，朝政紊乱，各地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内有洞庭杨么造反，外有金兵侵犯，二帝被金邦掳去。高宗赵构即位，岳飞领兵，内平杨么，外御金兵。朱仙镇一仗大胜，正拟乘胜收复失地。为奸臣秦桧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屈死于风波亭。祁剧《精忠传》演的也是这些故事，但配乐不同，演唱声调高亢嘹亮，老生演唱时用沙音以显苍老，小生用子音以显文秀，旦角用窄音以显秀媚，花脸用霸音或喝音以显粗豪，这些带有地方小调的特色，带给了钦差等高官不同的体验，赢得了他们一阵阵喝彩。

席宝田家歌舞升平，却害苦了席宝生。他连续三天守伏在钦差回去的路上，却不见钦差的影子。他正想回去看过究竟，却不料钦差从宝庆方向打道回府了，这样，席宝生刺杀钦差的计划便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