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柴火是我亲眼目睹或经历过的,在拾柴火之前,烧火做饭的材料更困难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是经常听父亲讲起,那种艰难困苦,从父亲口中可以领略得到。
□ 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老家,不但吃不饱穿不暖,即使收了地瓜干或玉米高粱小米等杂粮,做饭的燃料不够用,也是一件十分紧迫的事情。一到冬天,生产队分到各家的庄稼秸秆烧完了,田野里的灌木丛也割回家烧掉了,就连荒地里枯黄的杂草也搂回家烧了,再出去找可烧的东西,发现偌大的田野,被梳子梳过的一样,干干净净。
□ 家里一大家子人口,没有做饭的可烧的东西怎么办?这时候唯一的办法,是外出推碳,老家习惯把煤炭叫做“碳”。
□ 推碳,要把独轮车上放上三个篓,车脊一边一个,车把前边还要放一个,这样车子可以装载更多的碳。去哪儿推呢?一般去博山、兖州,好像还有新泰,这几个地方,最近的地方也得七八十公里。这是我现在用导航查到的,在那个交通落后的时代,距离就更远了。
□ 推碳一般在冬天进行,等到柴禾烧没了再去推,那就太晚了。冬天,生产队不安排农活,几个青壮年约在一起,带着现金,够吃七八天的煎饼、搪瓷缸子和咸菜疙瘩,就上路了。
路上,饿了啃煎饼,遇到路边的国营饭店,进去要缸子开水,稍事休息,继续赶路。去的时候一般不闲着车子,会在独轮车上放些大蒜、瓜干之类的土特产,这些东西,重量较轻,所以这次推碳的汉子,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实在遇不到饭店,找家路边的住户也能解决喝水的问题,吃点雪解渴也是有的,对他们来讲,这算不得吃苦。晚上则找个路边的人家的柴房凑合住一晚,用车上的土特产作为报酬,条件好的时候,也会住住便宜的旅馆。
□ 回程的路上,才是艰苦的开始。
□ 等到了地方,卖掉土特产,买上煤炭,等三个篓都装满的时候,一个车子得有六七百斤重。但是毕竟可以回家了,于是这些汉子们,豪情满怀的推起独轮车,迈着坚定的步子出发了。
□ 几百斤的车子,是越推感觉越重的。遇到恶劣天气,在北风刀割般的呼啸里,每个人脸上还会渗出豆大的汗珠。但是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因为他们知道,家里的老小,都在盼望他们尽快平安归来,指望他们推来做饭之火。
□ 平地里,他们会约定俗成的在来路上几个固定的地方休息吃饭。一到坡道,特别是长坡,会大大延迟走路时间。听父亲说,有个摩天岭,就是一个很长很陡的坡,不用说别的,听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坡了。
这时候,他们一般两个人一组,其中一人把车子放下,拉着另一个人的车子到坡顶上去,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坡底,把另一辆车子再拉上去。这时候,他们两人的棉袄已经汗涔涔的了,重新上路的时候或下坡的时候,人放松下来,风一吹,汗水的腌渍给棉袄镶上一圈白色,湿透了变得硬邦邦的,也许是冻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用年轻健壮的体魄,再把棉袄捂干。
历尽千辛万苦,几个黑瘦黑瘦的汉子终于回到家里。家人皆大欢喜。
父亲作为长子,在我爷爷早逝,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叔和小姑的情况下,要把推来的碳分给奶奶。这样,一个冬天,可能还需要再去一次。
艰苦的生活,长子的责任,磨就来父亲坚实的肩膀,也坚定了他培养子女好好学习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