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湾一带,野狐和狼常常神出鬼没,勾结起来寻机吃人。狐狸一物,大都狡诈善变,与伪君子之流颇为相似,因此乡人称其野狐君儿。但狼不同,凶狠残忍,传言狼三日吃肉,后三日忌口不食,又三日闭关修炼,谚语称“铜头铁背麻秆腿”,所以但凡打狼,需先打狼腿。
这天,正是三伏天气,将近正午,秀莲汗流浃背,在地里一锄一锄地勾着杂草。离她七八步远的筐里,放着她一岁大的儿子,用一块布裹着,上边盖一块红头巾遮挡太阳。
“还忙着了,快回家吧秀莲。”
回家做饭的嫂子路过地头,冲秀莲喊道。
“你先走,我再锄一会儿,快点锄完了我过两天还要回趟娘家,我哥说他牵毛驴来接我。”
秀莲回道。
“早点回吧,快中午了,小心碰到野狐君儿。”
“哈哈,嫂子你太会吓人了,野狐子天天见,一锄头就打跑了。”
“秀莲,嫂子不是吓你,锄一会儿就快回家吧。”
“嗯,嫂子你先回吧。”
嫂子走后,秀莲继续锄田,全然不知道这段对话被躲在地洞里的野狐君儿听去了。那野狐君儿最喜欢吃小儿,前几次去叼地里的筐,都被秀莲给打跑了。野狐儿听后,便计上心来。从洞里找到一块头巾,后爪蹬地,人立而起,用头巾遮住耳朵,两只前爪在额头上一系,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中年农民。
“秀莲,我接你来了。”
秀莲抬头一看,她哥哥牵着毛驴站在地头,山间地里早没了锄田的人。
“哥,你咋来了。”
“我来接你了。”
“不是说过两天吗,怎么今天就来呢?”
“我今天闲下来了,就来接你了。”
“那我回家换件衣服,哥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不用换了,我们快走吧,娃舅爷还等着了。”
“嗯,那走吧。”
秀莲把孩子从筐里报出来,交给哥哥秀成,用头巾包起干粮和水,挨着地头上了驴背。秀成牵着驴子,慢慢地转过山坳,向着秀莲家走去。秀莲坐在驴背上,看见秀成不住地把盯着孩子,不停地咽口水,开口问道:
“哥,你渴了吗?”
“嗯,走路走乏了。”
“我这还有水,我给你拿。”
在秀莲转过头取水地时候,秀成快速把手伸进襁褓里,在孩子小腿上掐了一把,猛然间抽出,把三根手指塞到嘴里,一脸享受的咽了下去。
“哇——”
孩子哭出了声,秀莲赶忙把水递给秀成,
“哥,孩子是不是饿了,把娃给我抱吧。”
“没有,刚飞过去了一只蝴蝶,娃娃看见要抓了,急得哭了。”
秀成喝完水,牵着驴子继续走。一阵风卷沙吹来,秀成又赶忙在孩子腿上掐了一把,急急忙忙把手放到了嘴里。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哥哥,哥哥,孩子是不是渴了?”
“那是被风吹的。”
秀成说完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嘴角隐隐有些猩红,牵着毛驴,加快了步子,也是奇诡,被秀成亲过之后,孩子就再也没哭过。
没过多久,就到了秀成家里。秀成扶着秀莲下了驴,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把驴栓在门口的树桩上。
“秀莲你快去到上房内坐着,小妹也在,马上要吃饭了。”
“哥哥,哥哥,我怕娃娃饿了。”
“娃娃刚睡着,我放到门房内,吃罢饭了你给喂,上房内人多很,不方便。”
秀莲只得低头走了进去,见娘家院子里多了几间土坯房,小时候她住的房子都不见了。来到上房里,秀莲和老父亲小妹见过面,便坐在了炕沿上。
“嫁出去了就不亲了。”
秀莲因为父亲和小妹的冷淡,心里很不舒服。
一袋烟的工夫,饭做好端了上来。秀成围着炕桌,一古脑儿爬上去,就要开吃,被老父亲狠狠蹬了一眼,又乖乖坐好了。
“秀莲,赶快吃点,咱家的猪娃子害热病死了,刚好有肉吃。”
“嗯!”
秀莲夹起一块肉,放到了嘴里,酸酸的,强忍着没吐出来。秀成等一桌子人都吃了起来,老头夹起一块肉就丢到嘴里,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秀成和小妹一边吃一边伸出红彤彤的舌头,绕着嘴唇舔一圈。秀莲心下奇怪,又夹起一块肉,刚要吃,却看见上面沾着几根头发,便轻轻放下,眼睛扫过,刚好看见哥哥秀成盘着的腿,中间露出了毛绒绒的尾巴,一时间征住了。
秀成见秀莲呆呆望着,急忙藏起尾巴,笑着说到:
“炕桌底下的猫还抓人了。”
秀莲低下头,颤抖着夹肉,刚好夹起来半截骨头,仔细一看,是孩子的脚趾头,眼泪便哗哗溜了出来。
“姐姐,姐姐你哭啥?”
小妹问道。
“炕缝里的烟熏的我眼睛疼。”
秀莲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到,偷偷把孩子的脚趾压在了席子下面。秀成吃完了饭,舔舔嘴唇,直勾勾地看向秀莲。
“秀莲,吃完了你去和小妹睡会觉,娃娃正睡的香了,你到南房里和小妹睡,你靠窗子这边睡,凉快些。”
“嗯,能成。”
秀莲和小妹来到南边房子,一路上不住地摸眼睛。小妹睡在炕沿一边,秀莲靠窗户躺着,微微发出鼾声。不一会儿,房子外边传来了秀成的声音。
“狼哥,妇人睡着了,你把刀磨好,我从窗子跳进去给她一刀,用盐腌制了,等你忌口修炼完了,咱们再吃。”
“狐弟啊,她从门边跑了怎么办?”
“狼哥放心,我在门上放了把斧头,她一开门就能砍死她。”
秀莲听了,悄悄伸手过去,一把攥住小妹的尾巴。
“哎呀!谁?”
小妹刚要喊,又怕露出马脚,就对秀莲说:
“姐姐,姐姐,你把猫抓疼了,赶快放开。”
秀莲假装着打个哈欠,说到,
“我靠窗户爱梦见野狐君儿很,刚就梦见抓野狐了,咱俩换换位置吧,我就睡踏实了。”
秀莲和小妹换了位置之后,就背着身子,吼吼的发出了呼噜声。
秀成听见南房子里睡熟了,拖着长长的杀猪刀,伏着身子来到窗低,猛然间推窗跳入,一刀砍下去,正砍在小妹脖子上,一颗狐狸脑袋便咕噜噜滚在了地上。秀莲听见声音,翻身往秀成头上一抓,手里抓下一方头巾,秀成法术被破,滚一圈,化为一只野狐儿,秀莲抄起杀猪刀,背靠窗户,一刀斩下,剁下半截狐尾,那狐儿吃疼,刨开门要逃,不曾想门上的斧头落下,劈在腰间,化作两段。秀莲急急持刀出门,不料被远处的老头看见,那老头在原地转上三圈,化成一头又大又黑的恶狼,直扑秀莲。秀莲抬左臂手挡住,一刀砍向狼头,
“铛——”
一声清脆响声传出,好似唱戏时敲得锣响。老狼毫发未伤,一口扯下了秀莲的胳膊上碗口大的肉,又一口咬住秀莲左腹。秀莲全不顾自身,对着狼背连砍数刀,刀口卷刃,不能伤狼。老狼扯得秀莲腹下血水横流,仍不松口。秀莲吃痛,一屁股坐在门栏上,顺手摸起斧头,左臂抱住狼头,一斧头砍中老狼后腿,却正好破开了老狼的法术。老狼吃痛,凶性更甚,扯出了秀莲的肠子,伸进前爪又掏又咬,秀莲自顾自地劈砍,斧柄折了,她就抱着狼头,狠狠一口啃下去,一口接着一口,一口狠过一口,咬啊咬,直到没了力气,断了呼吸,仍然牢牢抱着狼头。
下午,上地的人,只看到了秀莲的尸体,尸体怀里有只半截身子的狼,狼头上只剩骷髅和两只惊恐的眼睛,不远处的地里,还有一块红色的头巾,那是秀莲过门时候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