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设置五点半,却四点不到就醒了。窗外,没有一丝风。临近期末,回顾一个学期忙碌粗浅的工作状态,想到学生参差不齐的学习状况,一阵阵的燥热。闭着眼,整理思绪,冥想。
早餐吃得很饱,穿一身最舒服的衣服鞋子,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应对一天的劳动。七点钟的阳光亮得晃眼,柳树们静止了舞蹈,在地面投下一团团斑驳的影子。我躲在柳树的影子里等公交车。
公交车师傅舍不得开空调,车里闷得要命。我用力推开两扇车窗,却没有迎来丝毫的风。额头又冒出一阵细汗。
溜着高楼投下的阴凉,躲着明晃晃的阳光,急匆匆走进校园。用了半个学期,总算基本适应进校门先刷脸的习惯。几次三番地忘,忘到怀疑刷脸机有问题。匆匆瞥几眼开得正艳的小荷、月季、紫薇,无暇驻足细赏。几株金银花不甘寂寞,在闷热的空气中暗香浮动。
教室里刚来十几个学生,他们慢吞吞地准备着学习用品,只有两三个孩子在跟随值日班长读书。先把四个吊扇调到五级风速,再把所有窗户打开,我习惯性地开启了一天的“唠叨模式”:“熙,别磨蹭,抓紧打开课本读书。”“凯,眼睛看哪儿呢?看着书!”“坤,注意坐姿”“把嘴巴张开,放声读!”……
学生们陆陆续续到齐了。我开始领他们复习语文读本《想象的翅膀》,六十多篇文章,有的文字很长,有的内容很深,我只领着学生在课堂上粗略地读了两遍,更多时间布置在微信读书会朗读。复习时,只能选择有可能考到的知识点强化记忆,再细读是不可能,但考题又出得极细。为了读得时间充足一些,这个学期我舍弃了《语文配套练习册》。习题练得少,恐怕应试能力会比较弱。想到这儿,不由地急躁起来,声音的分贝也越来越高。
此时我的眼神,毫不夸张地说,利剑似的扫视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唯恐一个孩子分心。可我还是发现浩走神了。这个孩子眼神恍惚,每堂课都得提醒他N次。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啪嗒啪嗒地摔着玩,发出刺耳的响声。“啪嗒!”,我一怒之下,把他的笔狠狠扔到地上,这个常常跟我分享文史书籍的男孩半张着嘴巴,惊恐地看着我。有的学生捂着嘴偷笑。我的表情僵硬了。下课铃响了,走出教室,我的脊背已被汗水浸透。
办公室开着空调,却感觉不到清凉,因为课间总有学生进进出出。坐在办公桌前,分析昨天考的去年的期末试卷情况。为了让学生有一个在有限时间里完成试卷的概念,我把做题时间严格控制在七十分钟,有八个孩子没写完作文,锟和轩才写了几行,妮只得了12分。阅读理解题第一小题加标点有二十个学生漏掉,真让人抓狂。
同事A眼神黯淡,灰心丧气地靠在椅子上,连声道:“挫败感,挫败感!”一贯做事从容的同事B万般无奈地叹气:“《基训》至今还没讲完,讲了,人家错了也不改。”同事C对我讲:“我班二十五个漏掉加标点符号的!”乐天派同事D说:“一个个懒洋洋的,不认真听,这节课我快被气死了,差点动了手。”
老师们的教学乐趣呢?考评制度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自始至终牵制着我们的教学行为,让我们常常处于疲劳应对。还是归因于我们无力走出自己的心魔?数字,让我们眼里的世界越变越小!或者一个简单的道理,农民种庄稼,盼望有个好收成。老师们撒播知识的种子,同样期待圆满的收获。而育人,又不同于种庄稼,育人,要复杂艰辛得多。
中午没回家,省出等坐公交车的时间,留在学校可以多休息一个小时,歇歇腰,免得再累出腰椎病。睡不着,闭着眼感受中午太阳的炙烤。思量着,如若住得近些,便可少了天天赶路上班的辛劳。辗转反侧,在何去何从的问题里纠结良久,没有答案。
下午,天更加燥热,教室里充溢着孩子们热腾腾的气息。第一节美术课,被我占领,锟噘着小嘴很不乐意。我的话语瞬间变成一颗颗子弹射向他:“你最没有资格说不。昨天为什么你的作文只写了几行?因为前面的基础知识你学得不扎实,做得太慢。我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喝着水多舒服呀!可我还是想领着你们把读本再好好读一读。因为我想让你们都以优秀的成绩升上四年级啊!”这个昨天还担心我被雨淋的男孩懊恼地瞥了我一眼。我的目光扫向全班,“拿出读本!”
最后一节课讲试卷,因为题量大时间紧,心平气和的状态只维持了半节课,后来又不由地急躁起来,最后简直就是喊话。喊出来的话,又怎能种进学生的心里?
傍晚的太阳渐渐退了它的酷热,路旁的柳条儿有轻微的摆动,有几丝风拂过汗腻的面颊。公交车师傅竟然大方地开着空调,吹着冷风,有一种慢慢活过来的感觉。
回到家,把疲惫的身体扔在沙发上,翻弄着手机,忽遇这段熟悉的文字:人,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
不过好眼前的苟且,又如何追寻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