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父爱的理解,就是在寒冬腊月的清晨,昏黄的路灯下,父亲牵着稚嫩的小手,左边一家买着豆浆油条,右边一家买着所需要的文具,嘴里还不停催促“快些吃,别迟到了”。
那会的父爱,便是这双大手的温度,世间所有的温情都抵不过这手心传来的热呼。
六岁之前,我是不知道什么叫父亲的,记忆中也是在六岁生日那天,有个“叔叔”拿来一个黑猫警长玩具给我,逗我玩乐,凭着小孩对陌生人天然的惧怕,我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后来从姐姐,大娘嘴里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便十分欢喜,因为那会我觉得父亲是个稀罕物。
这位突如其来的父亲,之前干嘛去了,直到至今都不甚了解,道听途说来的只字片语大抵是说为了糊口,独自一人跑去不知名的地方淘金,经过几年的辗转买卖,攒下些钱回来在我们当地继续营生,只是不再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儿时剩下不多的记忆,是父亲回来后,带着我跟弟弟在河堤旁做风筝。风筝很大,完全可以覆盖一个六岁孩童的躯体。小孩大多对能够飞上天空的东西甚是喜欢,总觉得在天空翱翔的就是自己,所以对能够做出如此大物的父亲,第一次产生欢喜之外的崇拜,也不再幻想着风筝是自己,而是父亲,一个能实现我们所有想法,一个将我们庇护在身影下的人。
童年,父亲言传身教我们为人处世,希望我们成长为另一个他!
父亲是个厉害人物,是个极具商业头脑和实干精神的人。我们目睹了他回来后从经营布料生意,到做成衣买卖,再到开录像厅,出租影碟,总之小镇上兴起什么他总能成为最先经营这块的人。短短几年,父亲就成了小镇交头接耳的大人物。
以至于我跟弟弟,也随着他的崛起着实沾到不少荣光。我们成了人人艳羡的目标,成为个个夸赞的对象,似乎因为我是他儿子,我就是好样的,是自带光芒的。那也算是初尝什么叫幸福!
父亲对我们的严格也是在那会根深蒂固。别的小朋友能够午饭后早早去到学校嬉闹玩耍,而我跟弟弟只能在店里午睡,直到开课前十五分钟才去到学校。甚至小伙伴去到店里叫唤,还被父亲强压着同我们一起午睡,偶然得闲,父亲会连同倒霉的小伙伴说教“小孩子不能只知道玩,越玩野性越大”。致此,再也没有小伙伴来过。
大多数父母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优于常人。这一点在父亲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会他的生意已经做的越来越大,影碟店交由母亲打理,我们的日常生活也是母亲照顾。他伙同一批社会兄弟起了个砂石厂,做起了运输买卖沙石的生意。
虽然在家时间不多,总是天不亮就出去,夜深了未必回,但父亲对我们的管控却是越加严格。不允许跟小同学亲近,因为在父亲眼里他们都不如我,亲近了会被带坏;也不允许去亲戚家窜门,玩久了就成了野路子收不回;放学后,是必然要在十分钟内回家的,没有提前报备的晚归往往换来的是回家路上父亲的突然出现,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我知道没正当理由的话接下来就是一顿梨花暴雨。
即使童年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但我跟弟弟还是欣喜有这么一位父亲,一个走到哪都能让我们成为称颂对象的父亲,这样的人也是极易成为儿子心目中的英雄,丰碑。
做父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蛇褪皮一样的始终是自己,但儿子相当多的愿意蝉在脱壳时的裂变。 摘自贾平凹《自在独行》
童年便这样悻悻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下渡过,没有太多欢乐可言,成为至今遗憾。
少时,外出就学,脱离了父母的管控,便也如脱缰的野马,以为失去了缰绳的束缚找到了自己的草原,可却未料到孙猴子终究是翻不过佛爷爷的手掌,撒泡尿撒野性子终究还是会换来一顿毒打。
父亲虽是严厉,但对于有两点却是十分宽容。我跟弟弟小时候没有什么零花钱,期中学校组织看电影,回家讨要零用也大多只有五毛够买一小袋糖,遇到高兴时或能得到难得的两元钱,想成为同学眼中仗义疏财的大哥,那是不可能的。初中,外出就学,从一年都没有几块钱突然变成一月几百块,便顾不得这是生活费用完了就得饿肚子,结果是往往还没有到月中就早已囊中羞涩,顶着被痛骂的风险打电话向父亲求救,父亲并没有预料中那般严厉了,稍稍数落两句便汇钱过来并嘱咐“别饿肚子”。
一句“饿肚子”就成了每次变本加厉讨要生活费合情合理的筹码,且屡试不爽,以至于至今还是大手大脚过不惯节衣缩食的生活。
湖南人讲究不惹事,不怕事。从小父亲也是这般教导我们。小时候我块头大,一身蛮力,父亲不允许我欺负别人。有次被高年级学生欺负,回家哭丧着脸委屈的说着其中缘由,父亲气的饭都来不及吃,气急败坏地冲进那人家讨要说法,那阵势吓的人一家赶紧出来点头哈腰不停赔礼道歉。父亲便不只是父亲,还是罩着我的社会大哥,这也为中学恰逢叛逆期的我,在学校狐假虎威埋下了伏笔。
在教育上,父亲的投资是不遗余力的,他希望培养出花儿一般的少年,不仅学习成绩棒,还能有着各种兴趣特长,现在时兴的各种培训班大抵也是兴起于80后的小孩。拜当地名家学习毛笔字,在学校学习吹小号,练习国画,林林总总,然而这些童年时期所学的大多数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遗落在过往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