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昭阳殿,看到那气势恢宏的宫阙,我才知道什么叫差距,清凉殿虽然也算不错,可比起昭阳殿,就仿佛被拔光了毛的彩鸡,既丑陋而又可悲。原来父皇真的不待见我,怪不得之前的宫娥会拖关系逃离清凉殿,原来如此。
“这不是九皇妹吗?”
来人着一身绛紫色四爪蟒袍,头戴紫金莲花冠,绾起的长发用金簪固定住,俊美的脸上满是邪气。大炎的太子,当今的储君,大皇子宇文琚,此人骄横自负,喜好男风,府上圈养了诸多男宠,不过之后被父皇罚了半个月的俸银,算是消停了许多。
“谁说不是呢,听说父皇还没有让礼侍阁给九皇妹制作玉牒,怕是要过年后才封号吧!”说这话的是四皇子宇文湘,我与他只有一面,虽然我不清楚我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佛爷,可看到宇文湘眼里满满的讥讽我还是有些难过。
每年除夕家宴父皇从未正眼瞧过我,只是让人往殿里送了东西,也不说其他,久而久之我也不期望了,而这平常百姓眼里的手足之情我也不敢奢望,毕竟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不必要的存在而已。
“湘儿!”
突然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父……父皇?”
宇文湘听到这道声音,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转过身子,掀起长袍跪了下来。
“儿臣叩见父皇!”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吉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连同之前趾高气扬的太子也跪了下去,我看到周围的人跪了下去,也要下跪行礼,却被一双手托了起来,心里很是疑惑,抬眼就看到父皇慈祥的看着我,眼里竟有我看不懂的柔情。
“沫儿不必多礼,没想到这一晃这么多年,沫儿出落的越发水灵,可真像你母妃当年的样子!”执起我的手,父皇竟露出一丝笑意。我不懂父皇为何会如此,也不明白那一刹那间父皇眸里的悲哀。
“父皇,今日是承阳的生辰,还请父皇落座!”
“你呀你,和父皇越来越疏远了!”拉着我的手走到主坐上,更为奇怪的是让我坐在他的身边。
“都起身吧!”
“谢父皇!”
太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四皇子宇文湘,落在自己的位置上猛喝了杯酒。
“谢皇上!”
“承阳你过来!”
说罢便招呼着一旁身穿百花彩衣的承阳走上前来,父皇这才松了我的手指。
“父皇,承阳今年可就十七了,父皇今年您要赏承阳什么做生辰礼啊?”承阳最得父皇欢心,自然和父皇亲昵许多。上前挽住父皇的胳膊,嘟嘴撒娇道。
“你这个丫头,父皇自然要赏承阳一件最珍贵的东西!”点了点承阳的额头,父皇笑得很是和蔼。看着眼前的父皇,我竟有些看不懂了。
“沫儿你想要什么?”
父皇突然话锋一转,转过头问我。
“父皇,沫儿没有什么想要的!”想要抽出手指,下一秒却被父皇又抓了过去。
“父皇,今日可是承阳的生辰!”
看到父皇转头问我,承阳自然不乐意,娇艳的脸上满是失落,瞥向我这边杏眸里竟多了一丝恨意。
我不知道父皇今日为何如此,可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有可能关乎我一生的命运。想到这里,我更是不敢放松警惕,低着头不去看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心里默念万事大吉万事大吉!
“父皇知道!”
“父皇为我家承阳讨了一段姻缘!”父皇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浑身一激灵,胳膊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姻缘?”
“对,姻缘!”笑着看着怀里承阳,父皇语气没有之前那般温柔。
“父皇?”
姻缘,姻缘,原来还是逃不过,原来还是逃不开这和亲公主的身份是吗,哈哈哈,父皇,您果真还同三年前心狠,还是执意要将承阳嫁到北漠是吧!
“小吉子宣旨吧!”再也没有看承阳,父皇依旧握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可我觉得这只手像极了无情的弯刀,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便刺向了承阳最为柔软的心,原来还是逃不过,逃不过公主的命运。忽然抬头直望进这双狠厉的瞳眸里,看不透我的人生,我该飘向何方,又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承阳公主接旨!”小吉子展开一张明黄的圣旨,尖锐的公鸭嗓顿时响了起来。
“承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承阳公主温良贤淑,为我大炎的皇女,北漠二王子求亲,诚意感动上天,朕特将七女承阳许与北漠二王子乞罗昊,一月后启程,钦此!”
“承阳谢主隆恩!”深深地跪了下去,眸里含泪,承阳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那发白的脸让我有些心疼,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我不知道为何拖了三年的和亲会在这时提了出来,也不知道父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唯独知道的是三年后我也会和承阳一样,被一张圣旨指派到边疆去完成我一个公主该完成的使命。
“九公主!”
“……”
我还沉浸在自我悲痛之中,对于小吉子的话没有听进去。
“沫儿!”
一双手覆上我的额头,我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沫儿这是怕父皇?”
“儿臣不敢!”不敢抬头,我的手指不听使唤,竟一个劲的抖动,怎么也止不住。
“沫儿,别怕,我是父皇,以后你的封号就叫龙鳞,朕的龙鳞公主可好?”龙鳞,这样的封号何等的尊贵,我不明白,不明白一向无视我的父皇竟然赐予我龙鳞这个封号,惶恐还是惶恐。
“父皇三思啊!”
太子宇文琚自然知道龙鳞的意思,虽然只是个封号,可眼下他不得不防,毕竟那个传言不假,万一真的应证了镇魂镜里那句“九天玄凤,万世一统”的预言,那他这大炎的太子岂不是被一个小小的丫头骑在脖子耀武扬威不成。
“父皇,太子说的没错,龙鳞这……这不合礼数,龙鳞封号以儿臣之见还是……”
“四弟,所言差已!”
还未见其人却听到一道极其清亮的嗓音,三皇子宇文昀,一身浅色的月白色勾银掐金丝海棠锦袍,修长的十指紧握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箫,脚上着一双皂青乌鸦色缎靴,一头的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狭长的凤眼斜斜地扫了一眼众人,含笑的眸此时却透着几分寒气,嘴角的笑意却很是惊心。
“昀儿!”
看到三皇兄,父皇眸里闪过一道精光,紧握着我的手也逐渐松开,脸上的笑意此时却有了几分暖意。
“父皇,儿臣来迟,还望父皇责罚!”
三皇兄我倒是见过几次,每年家宴时,三皇兄总会让身边的小太监送来新奇的小玩意,那些东西竟然连承阳和咸宁都没有,那时我以为三皇兄是真心待我,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一切只不过是幌子,我只是一个鱼饵而已。
“昀儿来迟,朕自然要罚,那朕就罚你教沫儿习武为何?”
“就算父皇不说,儿臣也会教阿九习武!”说这话时他那寒气逼人的眸紧盯着我,我竟然有些坐立难安。
阿九,他唤我阿九,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唤我阿九,除了那人,为什么我会觉得三皇兄像那人,像那个偷亲我的人。
“阿九,可好?”
看着那谪仙似的容颜,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上前看看那排牙印到底还在不在,三皇兄到底是不是那夜那个人。
“父皇,这……”
“不用再说了,小吉子,明日让礼侍阁将九公主的玉蝶备好,三日后行册封仪式!”父皇冷冷地看了一眼四皇兄,那眼神中掺杂着我看不懂的东西,竟莫名的想要逃离。我不懂父皇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心里却很是恐惧,恐惧三年后我会像承阳一样被父皇的一纸婚约赐予某个人,恐惧我未知的命运。
“奴才遵旨!”
“父皇……”
承阳哆嗦着唇瓣欲言又止,手里的锦帕揉捏的不成样子,大大的眼睛蓄满泪,让人好不心疼。
“怎么,承阳还有话要说?”
父皇又执起我的手,凌厉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一眼承阳,那淡漠的语气让承阳有些颤抖。
“父皇可真心疼爱过承阳?”
强忍着眼里的泪,不顾春香的阻拦走上前来,倔强的看着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人,心里却无限悲凉。原来是如此,这三年来她虽然光鲜亮丽,可她知道疼爱自己的父皇却将自己当成了棋子,一个和亲的棋子。哈哈哈,原来如此,她到头来只不过是棋子,一颗可以丢弃的棋子!
“沫儿,随父皇去紫薇殿,父皇有东西要送给你,就只给你一个人!”
“父皇,这万万不可!”
承阳眼里的悲戚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和我一样,若是再伤了心,落了往日最为珍贵的美好我做不到。
“哦,沫儿是要违抗父皇吗?”
“儿臣不敢,只是今日是承阳长姐的生辰,父皇若是此刻离去儿臣觉得很是寒心,还望父皇能和承阳长姐共享天伦之乐!”我知道这番话很是大逆不道,可是今日看到承阳如此,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后的自己,那般无助,那般悲凉,去承受一颗棋子的本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若是三年后我也和今日的承阳一样,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可有承阳的一般认命。
“共享天伦,哈哈哈!”
父皇脸色微变,我不禁抖了抖身子,强忍着心里惧意跪了下来,那声笑如同魔音一遍遍的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知道父皇生气了。
“父皇,阿九说的没错,今日可是承阳的生辰,父皇可不能中途离席!”三皇兄特意看了我一眼,上前拱手说道。
“皇上,三殿下说的在理呢!”小吉子摆了摆拂尘,那张脸笑得快皱成菊花了。
“父皇……”
太子勾了勾唇角,刚拱手也想插一句,可被父皇的话挡了回去,脸色甚是难看,可碍于父皇在此,只好默默将眼底的恨意掩了下去。
“罢了,朕就依沫儿!”
说完便刮了我的鼻子,笑呵呵的拉着我的手坐在主座上。
“谢父皇!”
还好,还好,要是刚刚父皇动了怒,我可就惨了。
记得四岁那年我失手将一只玉如意掉在地上,珍妃让云桃差点没把我的手打废了,后来要不是锦央姑姑赶到,我可就冻死在曲莲池里了。
落了座,偷偷瞄了瞄一旁的三皇兄,却被抓了个现行,脸顿时烧得厉害,三皇兄为什么会帮我,难道他真是那夜那个人,可若是这样,为何那人身上没有梅香,难不成三皇兄又在打什么主意。
寿宴上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歌舞,眼皮仿佛要黏在一起似的,瞌睡虫一下子侵了脑袋,越发的想要睡觉。人常说越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这话果真说的没错,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不曾说话的五皇兄突然开口,吓得我差点没从座位让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