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山西离杏花村不是太远的一个小村——玉兰村。以前并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好,近年来随着年龄渐长,对一朵朵一丛丛小花渐渐觉得稀松,而是越发喜欢一树一树的花,尤以高大的玉兰树在春天里开得灿烂;我还把玉兰木兰混为一谈,因着它们相似的大气,还有些是因为喜欢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喜欢里面的木兰,“生女当若木兰”。于是,渐渐不觉得玉兰村这小村名有什么土气,反而随着时间与距离的渐行渐远,生出丝丝的韵味和怀念来。
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18岁参军到了西安。记忆中,小时候的日子常常是母亲带着我生活在大家庭中,自是不怎么受待见,我曾亲耳听到奶奶说:“给你吃什么,你爸也看不到,你别找我要,找你妈要去”。奶奶毫不掩饰地更疼爱其他孙子孙女,而我的外公外婆则是毫不掩饰地疼爱着我这个外孙女,我喜欢到他们村——东雷堡村——听着很有气势,却是一个充满温暖的小村。有一段时间妈妈在西安,就留我在外公外婆家。外婆常给我讲她小时候或年轻时候的故事,外公则常带我在村里遛弯就遛到小卖部买几颗糖吃。那时几乎没见过大舅,一来是他年纪比较大,二来是她和我妈妈是同母异父,所以似乎没那么亲近,来往没有那么多。二舅已婚;三舅还是个大孩子,下雨天背着我去上学,给我抓来虫子玩……
妈妈是大女儿,二姨那时好像跟外公外婆闹别扭,我人小不懂事,只愣愣地看二姨不理人,少吃少喝,躲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姨在县里上中学,回来总是逗我,轻咬我的手指,有点疼,我就有点怕,可是又喜欢三姨,因为三姨的漂亮、活泼和亲近。其实还有一个未曾见过的舅舅,据妈妈说他帅气又聪明,考上了飞行员,出发前几日在村边河里玩水溺水而亡了。还有一个智力不正常的小舅舅,他还不能正常说话,小小的我有一点儿怕他那么咿呀呀,我跟他常同在家里,却没什么交集,不一起玩,不一起说话,甚至躲着他。
在村里的闲散日子,喜欢跟邻居朋友去田里掰玉米、摘棉花,阳光下在棉花地里呼吸着阳光伴着棉花的清香,闭上眼就像飘在天空中,那感觉是那么美好。玉米棒从田里运回到院子里,一拨人围坐下来晒着太阳、聊着天,把玉米棒掰成玉米粒,磨的手指手掌又麻又疼,可还是喜欢。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有时爬树,还拿着长杆打枣,用白酒泡枣。在村子里常常光脚踩泥路,看着地上一颗颗羊屎球像小黑弹球一样……那时的小孩子没什么玩儿的,女孩常拿羊骨小关节大概4颗6颗抓子儿玩,要么就是在田里、村里游荡,夏天偶尔会去村边玩水,其他时候则要上学。
我上学比城里孩子还早一年,而村里孩子普遍上学晚,我真的就是个懵懂的小不点儿。玉兰村的学校很是简陋破旧,没有桌椅,要自己带小凳子、自己带个小石板来写字。那时我字写得不好,课文也背不下来,加减法更算不过来,乘法口诀努力地背还是记不住……曾经放学后被留下来继续背课文,背不下来不许回家,我和另一个同学就一直待到同学们、老师们都走了,校门也锁了,还是背不下来,不管了,于是我和他翻墙才离校回家。就这样,我跟妈妈还有点自得地说自己成绩不是最差的,有一个人比我还差,我只是倒数第二名。那时喜欢班长——一个乖巧的小男生,名字叫绵绵,人如其名的样子,安静不吭声软绵绵的。后来到爸爸的军营中,一个爸爸的战友逗我说喜欢我、长大嫁到他们家,小小的我坚决的一口回绝:“不!我喜欢绵绵,我长大要嫁给他”,哈哈哈……
在玉兰小学的我,是个迟钝的笨小孩。后来去外婆的东雷堡村上小学情况就好了一些。有个女孩和我是好朋友,她的姐姐后来嫁给了我三舅,我心中的三舅特别好,尽管三舅妈勤劳朴实,可我心里总是默默地坚持认为配不上三舅,三舅对我太好太亲了,而且的确高大又帅气。
在两个山西小村的小学都没上多久,大约二年级,我就到了西安西郊爸爸军营所在地附近村子——五一村的一所小学上学。可能是长大了、开窍了,并没用功或用心,学习成绩却从此一直名列前茅,朋友也多了。依然喜欢到同学家里抢着拉风箱,到田里捡麦穗、在村里四处闲逛、在村口菜地里捕蝴蝶,甚至跟着同学去卖菜……
那些在一个个小村中没心没肺简单纯粹的日子里,我从没有想过要看看更大的世界。随着时代的洪流,小村变样了,被城市同化了;我也变了,走出小村,走过许多城市,走过许多国家,那遥远的小村却仍在记忆深处静静地像一幅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