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飞12》弟弟在广州火车站“扛大包”

广州的初冬,少有的阳光灿烂,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了。

自从离开内蒙古,蓝天白云就只在梦中才能看到了。

特别想家之际,弟弟来看我,真是又欢喜又温暖。

我和弟弟约在街边的一家大排档,见到弟弟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泪光闪烁。

“爸妈都好吧?老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的语气尽量轻松,但心里却沉甸甸的。母亲的病,一直是压在我们心头的一块石头。

“妈好多了。”他顿了顿,“其实……她现在知道了。”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我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我怔住了,没想到母亲终于知道了真相。

弟弟继续说:“你知道,手术后,我们一直瞒着她,说是多囊肾,怕她受不了。可后来干休所的一个阿姨说漏了嘴,我们一看瞒不下去了,只好说出了真相。妈妈知道后,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反而坦然了。”

母亲天生像大仙一样,她不说破,是怕我们担心,现在,窗户纸捅破了,一颗石头落地了。

1993年,癌症还相当可怕,谁患了癌症就等于判了死刑。

“她现在每天都坚持锻炼,打太极拳,积极配合治疗,每天按时煮中药。”弟弟说。

“太好了,只要母亲好,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妈妈只是不放心你,她说你从小一帆风顺,特别相信别人,孤单一人跑这么远,少不了要跌跟头。”

“你告诉妈妈,我很好,最近还被提拔成考察经理了,另外一个投资集团的顾问,似乎也在向我投递橄榄枝。”

“那就好,说明你站住脚了,妈妈说希望春节时能看到你。”

“好的,这是给妈妈的八百元钱,家里的抽油烟机不好用了,她不舍得换。”

“妈妈说爸爸的工资很高,她不缺钱。”

“我知道,但是这钱你一定要带回去,这是我的一份孝心。我当年的学费都是母亲出的,一直很惭愧,无以报答。”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弟弟把钱装在小小的手提箱里。

那一年,弟弟还在体制内工作,按照单位规定,出差只能坐火车,不能报销飞机票。于是,他拎着小皮箱,独自前往广州火车站。

弟弟好不容易排到了售票口,他一手按着箱子,一边对售票员说:“买一张去包头的……”话音未落,只觉得手下一空,箱子被人抽走了。

弟弟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箱子快速被传递着,最后那个人撒腿就跑,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弟弟当时二十八岁,哪里见过这情景,他惊恐又愤怒,却不知如何是好。

手提箱里装着他的证件、衣物,现金以及我给的八百元钱。

就在绝望之际,一个中年男子说:“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根本追不上,广州火车站这种事情太多了。”那男子是本地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下可惨了,弟弟不仅身无分文,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

弟弟在火车站四处溜达,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火车站里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能帮他解决眼下的困境。

弟弟又着急又无助,肚子开始咕咕叫。

就在绝望之际,他看到了一群在火车站扛大包的人。那些人汗流浃背,肩膀上扛着沉重的包裹,弟弟灵机一动,走过去,拦住了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们这样扛一天多少钱啊?我现在回不了家了,包被抢了。”

那个人也是北方来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便用东北话说:“哥们,你至少得扛 3 天,才能凑够回内蒙的钱。”

弟弟咬了咬牙,心想,当过特种兵的人,这点苦不算什么。于是,他跟着这群扛大包的人,开始了在火车站的“扛大包”生活。

第一天,弟弟的肩膀就被沉重的包裹磨得又红又肿,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针在扎。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要被耗尽了。但是,想到能回家,他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白天他和工人们一起吃盒饭,晚上睡在火车站的长椅上。

终于熬过了第三天,当他握着手中那来之不易的工钱,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弟弟买了回家的硬座,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一路上,他疲惫不堪却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弟弟回到包头后,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那八百元他自己掏了交给母亲,直到我春节见到新的油烟机,他才说出了这段“历险记”。

“你被抢了包,怎么不回去找我啊?”

“你把身上的八百元都给我了,我再去找你,你不是也要借钱吗?我不想让你为难。”

哎,这就是我弟,总是心太软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

距离出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我要把考察的几个项目,全部熟悉了,制定好出差计划,联络每个客户,告诉他们我抵达的日期和航班。

就在这时,乔治再次出现了。其实这个时候,他们筹备的新公司已在物色员工了,但我并不知道。

他问,“你准备考察的项目有几个?”

“我要考察的项目有三个,一个是武汉国企改造,准备转产为矿泉水厂,另一个是东北沈阳的棚户区改造,还有一个是云南德宏州的。”

“能不能把武汉和沈阳的两个项目让我看看?”

“可行性报告我手头只有一份,公司让我熟悉一下,我可以借给你一天,你去复印,然后还给我。”

“好的。我马上就还给你。”第二天,他还资料时,问,“你的客户一定希望见到投资方,对不对?”

“我想是的。”

“你几号到达武汉,我们在武汉一起去见客户好不好?”

我一听,这么做有风险啊,我这等于是双面间谍了。

他看我眉头紧锁,说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如果为企业着想,就不会犹豫了。我去了,他们或许有一点点机会,我不去,他们就完全没机会了。“他说的特别肯定。

他没把话说满,完全不吹牛,反而增加了我的好感。

我低头不语,想了好一会,我决定了,双面间谍也罢,吴总炒我鱿鱼也罢,乔治的公司靠不靠谱儿,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好吧!我们在武汉见。”

我为自己捏一把汗,感觉像在走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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