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日,抱着极好的期许,准备与家人团聚。一周前订好了票,一股脑儿等着光辉日子的到来。但,乐极生悲,今年春天仿佛不愿久留,本应暖暖的春日被寒风牢牢占据。体质本不如别人的我,自然是春寒姑娘关照的对象,不久便送了生病这份薄礼,感冒加上肠胃不适同时宠幸了我。充满期待的一周,变得异常难熬。总算是盼到了头,拖着病体踉踉跄跄的回了家,于是自然进入了父母日常关怀。
“都吃药一周了,不见好转,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了,自己应该能好”
“走吧!去医院!”
不容许反抗,心里毫无预警地抽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看父母,便跟着去了。刚进医院电梯,便被一群人匆忙拦下,摆手示意。远处缓缓推来盖着白色床单的病床,推车人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仔细一瞧,床单一角湿漉漉的。一瞬间,我们沉默了,赶忙出了电梯,目光缓缓地躲过彼此,大脑一片空白,只留下挥之不去的刺鼻的消毒水味。再次直面死亡。再次直面接受生与死的拷问。爸妈在前走着,不说一句话,望着他们的身影,不禁问了自己一句话,“活着,是为了什么?”
余华说:“人活着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活着”
第一次看《活着》时,特地在日记本上抄了这句话。那时候看不懂这句话,只觉得福贵一生大悲大恸,浮沉不定。最后这绕来绕去的一句话,充满超然与智慧。
直到近期再次捧起《活着》,两个通宵达旦,又和福贵走了一遍他的人生。上次读完也没多久,这次重读,竟然像初读一般。合上书,天已大亮,窗外射进来几道柔和的光,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一个纨绔子弟的开始,一个沧桑老人的最后,父母妻儿一个个相继离世,只剩下一头老牛陪他在夕阳里继续走远——用千惨百虐的死亡,讲述温和乐观的活着。
这次,我记下了福贵这样一句话:“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越来越没有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挨个死去,而我却还活着。”
像是对自己的安慰,也像是对自己的鼓励,福贵用时间的长度平衡了活着的沉重。这是他在无数恐惧与绝望中,不痴不癫不疯不傻地活下来的原因。
岁月的几经摧残,仍在用平淡的态度坦然生活。不会痛苦,不会怒骂,不会抱怨,只与老牛共同度过接下来的未知时光。
余华说,他是在听了一首美国民歌后决定写下这部小说的。歌中老奴经历了一生苦难,家人相继离他而去,而他依然美好面对世界。他说,《活着》是一个高尚的故事,“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眼光看世界。”
不同背景下的老人,不管是余华作品中的老人,还是民歌中的老奴。都是在内心异常艰难的时光里,打磨出了那颗超脱的心。正视生死,笑看平常,在最低处开出坚强之花,即使没有那么明艳,但也足够耐人寻味。细细看来,在人生这场修行的苦旅中,又何尝不是一种明智呢?
正如在世间的行走的每一个灵魂,都在寻找属于最舒适的本真,可命运偏安排我们面对各种无常,一面抱怨,一面忍受。受了伤,掉眼泪,痛定思痛后,还未结痂,便又去和世界握手言和。后来的后来,还未等到受伤,便早已准备好了解药,如预防针随身携带般从容。直到我们放下过多的期许,只为活着而活下去。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余华,把人间冷酷写给你看,又带着火种温暖你的讲述者。《活着》的韩文版自序中写道:“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力充满了力量,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这也是我最想送给自己,也送给大家一句话,忍受无常,依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