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三月初,正是早春时节,那棵早樱悄然盛开了。素日里它只临屋而立在停车场的一隅,满树凌乱的枯枝,一片黑压压,无人问津;而今这般模样,一树繁花,团团簇簇,白里透粉,如云似霞,暖阳下,细瞧,珊瑚般的黄褐色花蕊星星点点,惹人怜爱。这浪漫的一角春色引得行人纷纷驻足。春天到底是来了的。我按下手机快门,存下春天的讯号,感叹春日无限好,并暗暗发誓,下次带上相机,再拍!
然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接下去一连几日闹了阴雨。樱花纵然美丽,一旦失去春光的眷顾,就失去了几分独属春日的色泽与韵味。待到了又一晴日,早樱竟有了凋零的迹象。花朵几度萎缩,由粉白转为暗绿,如同好好一道春日美味炒过了头,焦了,柴了,再过几日,竟全绿了,原来是长出了新叶,花期已过!
停车场的东边有一条水泥小径,走进去,左手边是洋房,大门外用瓷砖围出了一尺高的花圃,种了两株及墙高的山茶花,正盛开着,花朵艳红,硕大如盘,缀满枝条,夺人眼目。昨日再看时,却洒了一地鲜红,必是那风雨所为,搅坏了这旖旎春色。落红不是无情物,只是飘零在路面上,未免不尽其用,我于是掬起一捧花瓣,抛向花圃里,任其化作春泥,不禁又叹惜,春天难道真如此短暂,如此无情?
古人云,一春能有几番晴。江南的早春,果真晴不过三日。这日上午,天又阴沉沉的,寒冬的冰刃似乎未敛,不遗余力刺破空气似的,天公板着一张长脸,雨神呼之欲出,然而迟迟未来,那感觉就像,押赴刑场的犯人希望刽子手给个痛快,转头一看,却发现刽子手在不远处悠悠地磨着长刀,折磨煞人!
不过,雨迟早要来的。阴雨的江南烂醉如泥,屋里暗潮潮,阴冷冷,衣服难晾干,外出归来之人拖泥带水,搞得地上的瓷砖污迹斑斑,心中的怒火是极易煽动的。有人自我安慰:烟雨江南啊!也有人对着天空怨声载道。经过寒冬腊月,好不容易熬来暖春,却被这一场场雨事搅浑。天一晴,暖了,天一阴,又寒了,俗语说得好,乍暖乍寒最难将息,人的心情自然随之跌宕起伏。一旦阴散雨歇,总算放了晴,人们就格外珍惜这短暂的美好光阴。
我打扫好屋里的卫生,调整好了心情。才坐片刻,天竟又有了晴的迹象,这时意外瞥见楼下草坪旁盛开的玉兰花,竟比前几日更红、更艳,春光无限,心情大好。
傍晚,我驱车回乡下父母家,顺道去了趟田边。遍地是绿油油的麦草和黄艳艳的油菜花,远远近近,一派生机。待天色更暗,偶然瞥见三只鸭子,被夕晖染得黑赤赤的,在河里闲游,涟漪阵阵,怡然自得。古人云,春江水暖鸭先知,想来鸭子早就领略到了春意。啊,这美好的春日傍晚!
母亲炒了马兰头,煮了鸽子汤,饭毕,夜幕降临,欲走时,春雨袭来,叩击大地,怕是积蓄了一下午的威力。不过一刻钟,又歇了,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泥土和青草芽子的清新味儿。风裹着春寒扑来,顿觉凉飕飕的。等到了家,发现玉兰花洒掉了大半,再不繁盛。春雨无情!
又一晴日,人们奔赴野外,一睹春之风采。山坡上、湖岸边、园林里,人满为患。此时,春水初涨,岸边的柳树抽出了绿丝,枯草丛中一些嫩绿的青草芽子探出头来。春生万物,春迹喜人。微风抚过,温润暖适,内寒驱散,直让人筋骨舒化,气定神闲。稍一转角,便是那满树白绯,突入眼帘,必是那枯木逢春,夜雨染洗,挂珠开苞,繁花似锦,一宿蹴成似的。于是,人们便如凛冬里本无食可觅的饿狼如今扑食一般,尽情咀嚼着春日的馈赠,并乐此不疲。
游人深怕,值此时节,脚步常被满城的风雨绊住,得了晴,倘或还疏慵成性,春天就轻易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即便寒意未全褪去,人们也只把此时当春看,各处游赏,正印证了丰子恺先生的那句话:早春的体感虽不那么适意,但暗观春之萌动,起码精神上是愉快的。由此可见,人们珍惜春天,对于春天,爱得深沉而热烈,这实则也是精神的,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