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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12月8日,美国罗斯福总统发表演说,将偷袭日称之为“奇耻大辱的一天”,直接将美国国内的反日情绪推向高潮,而生活在美国的日本移民自然成为全民公敌。
《雪落香杉树》就是在这样的真实历史背景中徐徐展开的,美国渔民卡尔被发现在凌晨捕鱼时落海身亡,在本地治安官及法医的调查下,发现和卡尔有着土地买卖纠葛的日本人宫本天道有重大嫌疑,十二位陪审庭成员在暴风雪天气开展了一场维持三天的庭审。
如何释放民族情感——放下偏见才能找寻公道
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罗斯福总统下令要求将西海岸的日裔全部紧急强制迁离至集中营,只给了日本人8天时间让他们整理行囊,每个成年人只准携带150磅的行李,未成年人减半。许多日本移民遭受巨大损失,不得不贱卖财产和土地。
卡尔的父亲和宫本天道的父亲是好友,在不允许日裔拥有土地的情况下,老卡尔私下许诺将自己的七亩草莓地以先租赁后转让的方式卖给宫本全一,并且从不戴有色眼镜对待他们一家,两家人的孩子还经常在一起玩耍。在得知总统颁布日裔强制迁移的行政令时,老卡尔喃喃说道:“这太糟糕了,这么做不对。”
可他们都未曾想到,多年以后,他们的孩子,卡尔和宫本天道,在一场庭审中,一个成了冷冰冰的死者,一个成了缄默的嫌疑人。即使这时珍珠港事件和美国反日高潮已经过去多年,但是嫌疑人宫本天道这张日本人的面孔,仍旧让在座所有审判人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场战争,想起那些和他们殊死搏斗的日本士兵。
在整个案件审判和追溯的过程中,所有似是而非的证据都可以被公诉人强行解释为嫌疑人的恶意行径。美国十二位陪审员们最后讨论是否定罪时,有位陪审员说:“他能做出这事儿我一点也不惊奇,我觉得他看上去就是一副贼相。”
正如宫本天道的妻子初枝说:“我丈夫的案件是不公平的。你知道的,那只是因为我们是日本人。”而事实证明,天道是无辜的。
二战时期,日本人对外发动的战争行为罪恶滔天,毋庸置疑。只是,宫本天道作为日本移民的第二代,从小在美国出生、长大,甚至在二战期间加入美国军队抵抗德军,除了面孔肤色,其余经历和本地美国公民几近相同的这样一个人,真的应该仅仅由于他的血缘而受到偏见的影响吗?这是有失偏颇的。
二战给全世界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中国为时14年的抗日战争历史艰苦惨烈,像一道时时会流脓渗血的伤口,横亘在我们的国家历史脉络中。我外婆非常爱看抗日电视剧,我从小特别害怕电视剧里拷问鞭打、强奸妇女的画面,总是嚷嚷着让外婆换台,外婆说这都是电视剧,是假的。可我知道,这段历史是真的,这些痛苦,都是真的,它血淋淋地提醒我们,勿忘国耻。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太明白为何我们中国人提起日本人总是五味杂陈,我们的民族曾经受到过这么极端的伤害,所以导致我们无法用完全冷静的眼光评判和这个国家有关的一切,这当然情有可原。
但是近些年来,部分人受到恶意煽动言论的影响,导致他们在网络上频繁攻击只是看日本动漫,去日本旅游,买日系汽车的中国同胞们,甚至多年前演变为现实中聚集打砸日产汽车的恶性事件,那时候我记得街上很多日系汽车贴上中国国旗以表明自己的爱国之心。而在短视频上,我看到有些小孩子收到亲戚去日本旅游后带回的饼干伴手礼,竟气得全部锤碎,包装划烂,恶狠狠地丢进垃圾桶,宣称绝不吃日本的东西,家长们表示非常欣慰,赞扬孩子正直爱国。
我时常在想,这些情绪真的可以这样肆意生长吗?这些行为真的能够有益于我们为那段历史找回公道吗?我想,那不过是披着爱国的外衣,给自己的非理性和偏见助长气焰,把恶意的矛头对准我们自己的同胞,或者是那些和日本战争行为无关、也愿意和中国交好的日本平民。勿忘国耻,是为了铭记当时的痛楚以激励现在的中国人民昂首向上,是为了尊重那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烈士先辈们,是他们用鲜血浇筑今日美好生活的基石。如今让中国有底气不再遭受那段历史,我们依靠的是自身逐渐强大的国力,而不是那些以偏概全、一叶障目、自诩爱国的键盘侠。
民族敌对的狂热情绪一旦膨胀,最终必然会反噬到我们民族自身。它们吵闹的杂音会模糊我们民族在世界维度上真正的发声呐喊,搅浑我们真正想要索取的、早就该给的一个历史公道。正确对待以及理性释放我们的民族感情,才能真正让我们需要被关注的焦点得以被清晰无误地看见。
蛇年春晚上,向中国捐赠二战时期日本犯下南京大屠杀罪行30余张彩色照片的埃尔凯文被邀请出席,在国内,他受到中国人民的热烈接待和感谢,并且打算后续在中国长期定居。在这件事上,我深感自豪,因为我们国民用自己的行为证明,我们从没有忘记这段历史,我们会对每一个帮忙我们还原历史真相的人心存感激,并且竭力争取我们应有的公道,而不是毫无来由和道理地攻击任何无辜的人。我想,这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
如何抚平心灵创伤——放下仇恨才能自我救赎
在本书中,除了庭审一案,日本女孩初枝和美国男孩伊什梅尔的初恋爱情让人无比痛心,他们青梅竹马,年少时相爱,但初枝受珍珠港事件影响被迁移至集中营,伊什梅尔却参加军队和日本作战,击杀那些和自己心爱的女孩长着相似亚洲面孔的日本人。
初枝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伊什梅尔的爱情是一场注定的悲剧,她选择放弃,转而和同为族类的宫本天道结婚生子。伊什梅尔却困在战争和爱情的双重打击中停滞不前,战后,他作为一名记者回到海岛旁听了这场庭审。
伊什梅尔是第一个发现证明宫本天道无辜的关键证据的人,他犹豫了一天一夜,不知是否该向法官出示这份证据,不仅因为他心底暗暗希望重新得到初枝,还因为美军抗日战争给他带来的惨痛回忆,他亲眼看见自己因战争被截去的手臂像卫生垃圾一样被丢弃在沾满血污的术后用品里,亲眼看见那些被日本人杀死的血流成河、断肢残臂的队友。他没有同意医生做手臂神经切除术,时刻让这些微小的痛苦提醒自己曾经的印记。
母亲说伊什梅尔的父亲同样遭遇过战争,但是他没有让自己的生活停滞,仍旧在继续努力地生活,可她感觉伊什梅尔的生活停滞了。伊什梅尔怀疑上帝的存在,无法释怀夺去他心爱之人的历史因素,无法正视他残缺的胳膊和那段血淋淋的回忆。
在几经挣扎后,伊什梅尔回忆起自己的父亲,一个在历史冲突时期愿意为无辜的人发声写新闻报道的正直的男人,他慢慢发现战争、截去的胳膊、失去的爱情都让他的心灵变得狭隘了许多,他无法正视自己。在最关键之时,伊什梅尔放下心中的仇恨,解开心灵的禁锢,最终得以让宫本天道无辜释放,也让自己的人生得以继续前行。
伊什梅尔说:“意外统御宇宙万物,唯独人心除外”。这世间大多事情我们都无法掌控,个体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守护住人心,努力追求仁爱和公正。正如蔡崇达《皮囊》一书中所言“人生或许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携带着一颗心的羁旅,这颗心很多时候是睡去了,有时醒来。心醒着的时候,就把皮囊从内部照亮。荒野中就有了许多灯笼,灯和灯由此辨认,心和心、人和人由此辨认。”
命运无常,人心莫测。但愿微光终将吸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