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图书馆工作第三年,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意外。
那是个湿漉漉的梅雨天,她踮着脚够书架顶层的《犯罪心理学》,身后突然响起清朗的男声:“姐姐要帮忙吗?”转身时撞进一双琥珀色眼睛,少年白衬衫上沾着雨水,右手虎口有道月牙形伤疤。
“我叫沈砚。”他单手接住坠落的精装书,袖口滑落露出渗血的绷带。苏晚下意识递上手帕,却在碰到他指尖时想起上周捡的流浪狗——温顺舔她掌心的小奶狗,包扎时突然咬了她一口。
沈砚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每天早晨七点十五分,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拎着滚烫的豆浆和沾露水的茉莉花。苏晚第四次退还他送的名牌围巾时,终于发了火:“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可姐姐明明在笑啊。”沈砚歪头指着她上扬的嘴角,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拎出只纸箱。浑身雪白的小奶猫蜷在羊绒围巾里,颈间缀着和田玉平安扣。苏晚摸到项圈内侧凸起时,手机突然震动,照片里沈砚抱着同样的猫站在佛寺红墙下。
雨越下越大,她没注意三百米外的黑色宾利里,沈砚正看着监控屏轻笑。画面中的苏晚正用簪子把碎发别到耳后,那只平安扣在暗处泛着红光。
变故发生在母亲忌日。苏晚蹲在墓前擦照片,突然发现石碑缝隙卡着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沈氏集团的鹰隼徽章。后颈窜起凉意的瞬间,带着苦艾酒香的气息笼罩下来:“这么巧啊姐姐。”
沈砚的黑西装剪裁精良,与平日判若两人。他弯腰放下一束白菊,袖口缺失的纽扣与苏晚捡到的那枚完美契合。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墓碑前供着的杏仁酥糖,正是母亲过敏致死的那款。
“你调查我?”苏晚后退撞上香炉。沈砚抚过她颤抖的眼尾,指尖冰凉:“是姐姐先捡到我的。”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心口狰狞的烫伤疤像朵枯萎的花,“后妈用烟头烫的,她说这样才配得上私生子的身份。”
苏晚落荒而逃,却在深夜收到陌生包裹。褪色的病历本记载着母亲真正的死因——注射器里混入花生蛋白,而当天值班护士陈芳,正是上周离奇死亡的护工。
暴雨砸在窗棂上时,沈砚带着满身水汽闯进来。他甩出张泛黄照片,十五岁的苏晚正在停尸房外安慰个哭泣男孩。“原来是你!”她终于认出那道月牙形伤疤,当年男孩咬住她虎口的触感穿越时光复苏。
“他们都说我是杀人犯。”沈砚笑着解开绷带,新鲜刀伤皮肉外翻,“就像现在都说你父亲买凶杀妻。”手机屏幕亮起,陈芳家属正对着镜头哭诉收到百万封口费,转账记录赫然是苏父的海外账户。
苏晚抡起台灯砸过去,却在听到八音盒旋律时僵住。那是母亲葬礼当天莫名出现的音乐盒,此刻正在沈砚掌心转动,盖子内侧刻着她的小字:愿罪恶皆有报应。
“做个交易吧。”沈砚将染血的平安扣套在她颈间,“我帮你处理麻烦,你陪我下地狱。”院外突然响起警笛,他翻窗消失前眨眨眼:“明天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佛寺许愿池腾起白雾时,苏晚终于见到传闻中跳楼身亡的沈夫人画像。女人耳后的朱砂痣与陈芳如出一辙,功德碑记载的修缮日期,正是沈砚十岁那年。住持递来破旧校服,后襟破损处沾着半枚带血指纹。
“当年我亲手把母亲推下楼。”沈砚的声音比池水还冷,“因为她发现了这个。”染血的日记本摊开在经幡下,九岁男孩的字迹歪歪扭扭:“今天在爸爸书房看到器官买卖名单,陈芳阿姨说要说出去就杀了我妈妈。”
苏晚踉跄着摸到许愿池边的录音笔。两道声线同时响起,一道是沈砚诱导陈芳承认篡改病历,另一道却是少年清亮的嗓音:“妈妈别怕,我把过敏药换成葡萄糖了。”巨大的割裂感中,她看到沈砚举起自己丢失的簪子,狠狠刺穿左手掌心。
“现在凶器有我们两个人的DNA了。”他笑着向后仰倒,腕间佛珠坠入池水前,苏晚看清最大那颗刻着母亲的名字。
三个月后结案发布会,苏晚摸着颈间平安扣起身:“真凶利用我的善心布局,但......”她突然扯断绳扣砸向镜头,玉石碎裂露出微型存储器,监控视频里沈砚正往陈芳咖啡杯放氰化物。
梅雨再临那天,图书馆收到匿名捐赠的《犯罪心理学》。泛黄借阅卡显示,1998年有个少年每周来抄录侦查反侦察章节,借阅人签名从工整到逐渐狂草,最后一栏的“沈砚”几乎划破纸页。
苏晚翻开第37页,夹着的照片里,九岁男孩抱着脏兮兮的流浪猫笑得灿烂。背面钢笔字洇着水痕:“那天你说猫和我一样需要家,是我听过最好的谎话。”
窗外闪过穿白衬衫的身影,她追出去时只剩满地茉莉。穿黑西装的保镖鞠躬递上木盒,掀开绒布那刻,苏晚终于放声痛哭——染血的铂金袖扣内侧,除了鹰隼徽章,还刻着极小的“SW”字样。